偶尔,她会大着胆子为宁殷烹茶煮酒,却不再眼巴巴询问她的死期,虽然依旧羸弱,可眼里的光彩显然明亮了许多。
她现在惜命了,很好。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深秋,宁殷掐准时机,把她叫到自己麵前。
案几上已经摆好了一碗暗褐色的汤药,从旁边压着的药方上那十几味毒虫、毒蛇的名字来看,这药定然十分骇人。
「本王近来炼毒,缺一个试药人。」
他交迭双手靠在座椅中,微抬下颌示意她,「喝了。」
猝不及防,虞灵犀隻剩下怔忪。
她早该明白,恶名远扬的摄政王不会轻易容纳她的,这些时日的安静平和,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
宁殷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那张精致如芙蓉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汹涌交迭的情绪,而非一心求死的木然。
果然养了一个月再下手,滋味要美妙许多。
宁殷说不清为何要费这般心思折腾虞灵犀,或许是对初见时几次被她拿捏的报復,又或许,他隻是单纯地享受摧毁的乐趣,看到旁人痛苦,他便快活……
毕竟,疯子有何道理可言呢?
「喝,还是本王餵你喝?」
他以指节慢慢叩着手杖玉柄,那是他不耐的象征。
引得摄政王不耐会有何下场,虞灵犀并不
她被逼着饮下了汤药,枯坐了一会儿,哽着嗓子问:「这药,去得快么?」
「本王若知晓,还让你试什么药?」
宁殷屈指抵着太阳穴,一本正经地胡诌,「快的话发作一刻钟便过去了,慢的话……」
他故意拖长语调,懒洋洋阴森森:「……可就说不定了。」
虞灵犀点了点头,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开始绾发描妆。
即便是死,她也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死,以最美好的姿态去麵见泉下的爹娘兄姊……
一想到逝去的亲人,泪水终于溢出,濡湿了她的脸颊。
宁殷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她背对着自己,飞快抹了把眼角,低头几度深呼吸,方红着眼重新傅粉描眉。
药效发作后,她摇摇晃晃起身,拖着沉重的身躯爬到榻上,仰麵朝上,双手交迭搁在胸前,等待死亡的来临。
大病死过一回的人格外惜命,到底是不甘心的。
宁殷品味着她脸上隐忍的小情绪,冷笑道:「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虞灵犀想了很久,才于极度的渴睡中绵软道:「我若做鬼,一定回来找王爷……」
说罢眼一闭,呼吸绵长,彻底陷入昏睡之中。
留下摄政王阴恻恻地坐在榻边,恨不能将她掐醒。
他伸手比了比少女纤细的颈项,五指拢了拢,又鬆开,病态一笑:「好啊,等你做了鬼,可千万别忘了回来找本王。」
他那时并不知晓,多年后会一语成谶。
……
虞灵犀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一日。
见到榻边那张阴鸷的脸,虞灵犀心里一紧,憋屈地想:莫非这阴晴不定的疯子,追到地狱里来折磨她了?
大概她此刻的神情太过茫然,疯子难得说了句人话,撑着脑袋好整以暇道:「别看了,还活着呢。」
未等虞灵犀混沌的脑子清明,就听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病态且温柔道:「把遗言接着说完,要回来找本王作甚?嗯?」
狠话放了,人没死成。
虞灵犀百口莫辩,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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