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犀打了一盆水搁在榻边的案几上,拉着宁殷修长的手掌,按入清水中。
丝丝袅袅的血色晕染开来,水很快变成了猩红色。
虞灵犀将水倒掉,复又打了一盆清水,拿起棉帕,默不作声地替宁殷将十根手指一点一点擦洗干净。
她的眼睫在颤抖,手也是。
宁殷坐着,原本是不在意的,但渐渐的,嘴角不经意的笑沉淡了下来。
“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他问。
因为伤得太多,所以渐渐忘了疼痛是什么感觉。
手断了就接手,胸口破了便堵住血窟窿,这是他一贯的处理方式。但面对虞灵犀颤抖的眼睫,他却茫然到不知该往何处接,往哪里堵。
或许,这便是痛。
甘之如饴的痛。
虞灵犀没有抬眸,压下哽塞,瓮声道:“宝贝宠婢为主子濯手,是分内之事,不是么?”
于是,宁殷眼底化开了近乎自虐的愉悦,手搭着膝盖倾身,挺拔的鼻尖碰了碰虞灵犀两片蝶翅般的眼睫,而后下移。
“是宝贝。”
宁殷低低纠正,重点不在“宠婢”。
他的手染了血,但至少吻是干净的。
离开
一触即分的吻,像是在描摹什么易碎的珍品,多了珍爱的意味。
虞灵犀没有动。
那一句低沉的“宝贝”,使得她呼吸闷在胸腔中,胀得发疼。
前世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人对她吐露过半句蜜语,孤身一人活,孤身一人死。
这辈子家人俱在,亲友健全。有人豁出性命地爱护她,可她依然如此难受。
这一天里,虞灵犀有好几次想问宁殷:“你有没有想过,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
她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她知晓宁殷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他把自己的命排在最末,认定的东西宁可死也不松手……
哪怕,他明知只要虞家顺应皇帝的指婚、只要离虞灵犀远远的,就能省去许多许多的麻烦。
察觉到她的走神,宁殷将手从水中抬出,微微张了张臂膀:“过来。”
比起言语,他总是行动更多些。
虞灵犀依言坐在榻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拉下宁殷的手臂,将他割破的手掌包扎起来。
纱罩中的烛火安静地跳跃着,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去提方才发生的事。
“天色已晚,可这床还未暖过。”
许久,宁殷悠然暗示道。
虞灵犀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身后那张能容纳二三人的宽榻,而后又望了回来。
她压住鼻根的酸涩,轻声道:“沐浴的时候,伤口记得别沾水。”
宁殷扎着素白帕子的手搁在膝上,倾身凑近些:“我记性不太好,除非,宝贝宠婢亲自服侍监管。”
虞灵犀眸光盈盈地小瞪了他一眼,到底踢了绣鞋,隻穿着素白的罗袜缩上榻,背对着宁殷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
她怕宁殷瞧见她眼底快要决堤的情绪。
八月的夜晚尚且残留着暑热,纳凉的玉簟还未撤下,哪里需要人暖榻?
不过是哄骗她入眠的借口。
虞灵犀有心纵容,没有戳破宁殷的这点小心计,乖巧而缓慢地合上了眼睫。
宁殷守着她的睡颜,在床沿坐了很久。
宝贝岁岁胆子小,不该让脏血污了她的眼。
宁殷漫不经意点着食指,垂眸爱怜地想。
直至她的呼吸渐渐绵长,宁殷方倾身,撩开床头的挂画轻轻一按。
随着机括转动的微响,墙面旋转而开,露出了里头一间事先准备好的,极小的密室。
床榻温柔地藏进密室中,继而墙面合拢,完好如初。
宁殷拖了条椅子坐下,黑冷的眸子望向夜色融融的窗外,等待什么似的,悠闲地给自己沏了壶茶。
……
疾驰的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座破庙前,那里已有人在接应。
折戟撩开车帘,里头的两名汉子赤着上身抱拳,胸前缠着止血的绷带。
折戟将两个包袱分别丢给他们,低沉道:“里头有你们的新身份和腰牌,路引也在,小心行事。”
两人道了声“喏”,麻利换好京师屯所的戎服,先后下了马车,混入接应的人群中。
折戟目送几人离去,方解下马缰绳,取出车中备好的酒坛,将酒水泼在马车上,点燃火引。
火舌窜起,折戟将燃烧的马车推入阎王山脚的深沟中,灭了踪迹。
他牵着马匹站在夤夜的黑蓝雾气中,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高大沉默。
长夜将尽,但腥风血雨并不会就此停息,一切才刚开始。
……
虞灵犀太过担心宁殷的处境,睡得极浅。
是以宁殷刚启动机关将她藏入密室,她便醒了。
她伪装得很好,没有让宁殷察觉。直至密室的墙再一次合拢,四周悄寂,她才敢于晦昧的昏光中睁眼。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她克服对密室的恐惧,强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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