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的确是天下难得的美人,当初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来是真,腻烦她的冷漠倔强也是真。
当最初的激情褪去,朱砂痣变成蚊子血,这个孩子的存在便成了他明主道路上的硕大污点。
他甚至希望丽妃和老七就这样消失,将当初杀兄夺嫂的污点彻底抹除,这才默许……
罢了,想这些陈年旧事作甚。
一旁的老太监看出了皇帝的心病,忙跪着向前给他揉肩捶腿,观摩许久,才敢小声道:“陛下若放任不管,流言必将越发汹涌。依老奴看,不如顺水推舟,反而显得陛下爱子如命,成全陛下仁德宽宏的英名……何况,虞将军已经上书同意交权,赐婚之事亦提上日程,陛下所担忧的事已然解决,可高枕无忧。”
“人接回来倒并非什么大事,放在朕眼皮子底下,总比放任他在外头胡作非为要好。”
皇帝思虑道,“只是老七没有皇位继承权,太过聪明终归不好,须得拔下他的爪牙,让他安分守己才行。”
……
大雨天,青楼客人稀少。
唯有远处几点琵琶叮咚,给沉闷的天气增添了些许轻快。
楼上茶室中,折戟垂首道:“殿下,一切已安排妥当,隻待最后的东风。”
“东风?”
宁殷倚着雕窗,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有搭转着短刃,“何时收网由我自己决定,而非什么东风。”
“属下失言!”折戟背负重剑跪拜请罪。
宁殷太了解皇帝了,当年杀兄夺嫂的事便是他的软肋,他决不允许这个污点被翻出,定然会选择息事宁人,好维持他慈爱英主的形象。
他冷笑一声,看了折戟一眼:“那名赵府的婢子呢?”
折戟道:“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安顿在此间柴房。”
“很好。”
宁殷望着案几上静置的银盆,浅褐的水波中倒映出他清冷凉薄的眼眸。
盆中放着一块六寸长的极品白玉,已经用药水浸泡了两天两夜,极易染色。
他将泡好的白玉捞出,以棉帕仔细擦拭干净,而后转动刀刃,在折戟诧异的目光中划破手指。
先是细细的一条血线,继而血珠大颗涌出,连成一线淌下。
宁殷半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抬手,让殷红的鲜血滴在玉上,直至将其染上云雾般靡丽的一抹红。
那些俗玉做成的簪子,怎么配得上虞灵犀呢?
他扬了扬唇线,墨眸化开缱绻愉悦的笑意。
带走
一夜疾风骤雨,虞灵犀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个熟悉晦暗的影子坐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
“乖乖的,过两日再来接你。”那人极轻极低地道,像是呢喃。
唇上温热微痒,虞灵犀皱眉哼了声,迷迷糊糊睁眼一瞧,帐帘轻轻晃动,不见一个人影。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下了一夜的雨,庭院中的水洼明澈,倒映着浓绿的树影。
一大早接到皇后召见的懿旨时,虞灵犀有些意外。
她对冯皇后的印象并不深,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春宴远远见过一回,摸不准她的性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后指名召见自己,定然不是喝茶聊天那般简单,其背后的利益牵扯盘根错节,福祸难料。
梳妆齐整出门,虞灵犀看见立侍在马车旁的青霄,愣了愣神。
往常都是宁殷随行送她出门,今日却不见他。
虞渊亲自送女儿出门,欲言又止,终是长叹一声,郑重叮嘱道:“乖女,你姐姐会陪你一同入宫。切记千万要谨言慎行,以大局为重。”
“女儿省得。”
虞灵犀又看了眼角门的方向,这才定神,跟着虞辛夷一同上了马车。
坤宁宫庄严肃穆。
久闻冯皇后礼佛,连立侍在殿前的宫婢亦是宛如泥塑般,井然安静。
待女官通传后,虞灵犀随着姐姐入殿,见到皇后身边的薛夫人时,虞灵犀心里一咯噔,心中不安更甚。
“都起来吧。”皇后倚在坐榻上,手搭凭几,握着一串佛珠慢慢转动。
她的目光上下扫视虞家二女一眼,落在虞灵犀身上:“都说虞将军两个女儿一刚一柔,恰似烈焰之于春水,今日细细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虞灵犀与虞辛夷路上通过气,齐声道:“娘娘谬讚。”
皇后道:“尤其虞二姑娘温婉淑仪,端庄娴静,与温润如玉的薛二郎乃天生良配。又闻二人青梅竹马,皆为文武肱骨重臣之后,难怪陛下如此挂心,嘱咐本宫好生安排这桩婚事。”
虞灵犀抿了抿唇,被虞辛夷不着痕迹地拉住袖边,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薛夫人,这个小儿媳,你可还满意?”皇后稍稍起身,望向一旁静坐薛夫人。
薛夫人慈善,含笑道:“陛下和娘娘体恤,促成良缘,臣妇感激还来不及,焉能有异词?”
“既如此,本宫便做主保这个媒。待陛下赐婚旨意定下,便可为两家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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