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放着那块粗略雕琢了一番的墨玉。
巴掌大的墨玉,下面切割成齐整的四方,上面横卧一物,依稀能辨出起伏的轮廓。
才粗雕过,还需细刻。
宁殷将轮廓硌手的墨玉拿在手中,细细摩挲把玩着。
待这玉刻好,他也该走了。
那种眷恋不舍仅是冒了个头,便如气泡消散。
那便,把人一起带走吧。
宁殷撑着太阳穴,垂眸笑了起来:她答应过了的,不是么?
姿势
早朝后,文武百官自金銮殿鱼贯而出。
“大将军,大将军请留步!”
一名年迈些的太监躬身而来,堆笑唤住虞渊道,“圣上口谕,请大将军移步养心殿一叙。”
虞渊压下心底的那点诧异,整了整冠帽,这才迈开大刀阔斧的步伐,朝养心殿行去。
待内侍通传过后,虞渊入殿叩拜,才发现薛右相也在,正拄着光滑的紫檀手杖坐在左侧,朝虞渊微微颔首致意。
而皇帝身边研墨的人,却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提督太监,崔暗。
“虞卿请起。”
皇帝命人赐座,这才沉声道,“二位皆为朝中文武肱骨重臣,宵衣旰食,这些年来辛苦了。”
虞渊退至一旁,心里很清楚,皇帝诏见他们绝非闲聊那般简单。
君王的每一个字落在臣子身上,都是刮骨重刀。
虞渊肃然了面容,恭敬道:“承蒙陛下不弃,食君之禄,为主分忧乃是臣之本分。”
皇帝摇了摇头,道:“昨夜朕梦见虞卿责怪朕给的担子太重,又是京畿布防又是协同大理寺查案,都没时间照顾家人……朕醒来后,心中惭愧不已。”
虞渊刚要说话,便听皇帝长叹一声,戚戚道:“虞卿是我大卫百年难见的将才,若劳累至此,恐天下人谩骂朕苛待功臣。故此,朕与薛右相商议,可否命户部尚书及内侍崔暗帮衬虞卿,分担琐碎杂务?”
闻言,虞渊忽的抬起头来。
他如何不明白,皇帝让将军、文臣、宦官一同掌管军务,名为分担,实则释权。
虞渊刚毅的腮肉紧了紧,抱拳道:“谢陛下体恤,臣惶恐!只是军务关乎国运,用兵养兵皆需谨慎,尚书与提督非内行之人,还望陛下三思。”
“虞大将军请放心,臣虽为阉人,但年少时亦是军中行伍出身。”
说话的是崔暗,眯着阴鸷的眼慢吞吞道,“军中事务,臣略懂。”
虞渊听崔暗自报军营出身,冷冷打量了他一眼。
是有点眼熟,也确实想不起来是哪支军队中的人了。
行伍之人变成阉人,只有可能是犯了大错才被罚宫刑。
不管如何,虞渊都瞧不起这种人。
他没有搭话,而是侧首看向薛右相,不仅因为两家交好,更是因为这位老人有着一语定干坤的能力。
薛右相摩挲着紫檀杖柄,始终未发一言。
“看来,这国事是解决了。两位爱卿的家事,也要解决才行。”
皇帝笑了声,起身道,“听闻右相嫡孙谦谦如玉,与虞卿的小女儿郎才女貌,朕倒是有心撮合两家亲上加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虞渊听到这,已然明白了。
虞家世代本分,最近唯一值得皇帝如此忌惮的,唯有七皇子的存在。
皇上知道虞家与七皇子私下往来,故而借此警告敲点,亦是打压。
宫城上,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落下一片漂浮的阴翳。
……
虞家家风刚正和睦,虞焕臣虽成婚立府了,但每日仍会携妻子过来主宅用膳。
辰时,虞灵犀看着空荡荡的上座,问道:“阿爹呢?”
虞焕臣刚换了常服,一边系着护腕一边道:“早朝后,皇上把父亲和薛右相留下了,应是有要事商量。”
“同时?”
“同时。”
闻言,虞灵犀若有所思。
眼下边境安稳,并无灾荒战乱,能有什么大事让皇帝同时诏见文武两大重臣?
都说君心难测,虞焕臣也在琢磨此事,皱着眉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又换上官袍出去了,连苏莞亲手给他做的红豆糕都没心思品尝。
看着案几上分毫未动的糕点,苏莞眼底的失落一划而过。
虞灵犀知道嫂嫂刚嫁过来,最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便凑过去道:“嫂嫂做的豆糕甚是香甜,可否教教我?”
苏莞也笑了起来,温婉道:“好呀。”
红豆糕用料简单,只是需要多费些巧思。
将糖水煮好的红豆馅包入白软可口的糯米皮中,再用模具压成桃花形态,再用碾碎的咸蛋黄点缀花蕊,一份粉白精致的桃花红豆糕便做好了。
配上桂花蜜,虞灵犀尝了一个,甜了些,不过香味十足。
苏莞用帕子替她擦净手上沾染的麵粉,轻轻笑道:“都说‘洗手作羹汤’,岁岁突然学庖厨技巧,可是有心上人了?”
虞灵犀两辈子没敢悸动过的心,蓦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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