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看看月亮,一会低头对着什么东西发呆,没过一会,便会传出一道微弱的叹气。
出来……放风吗?这么冷的晚上不好好睡觉放什么风?
盛京几乎立刻意识到,张漾可能失眠了!
张漾的失眠严重,作息也异常混乱,放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
盛京离他半丈远,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莫名的,他内心深处传来一股强烈的、不安的惊惧与悸动。
忽然,那道人影起身朝河畔那道石护栏走去,矮身找了一会什么,拨开草丛、站在石墩子上眺望宽阔的河道,沿着护栏走了一会,又猛地矮下身。
盛京屏住呼吸跟着走了一路,正当他以为是在逗小虫子玩时,那道黑影突然慌乱地爬着河道护栏就往下跳!
那一刻,盛京觉得心臟都在被凌迟,呼吸骤停,倾身就衝过去捞人。
河流冷水寒冰侵肌入骨,盛京不管不顾跳进去的那一刹那,膝盖猛地剧烈绞痛,骨头似乎是脱节敲碎又给按上去的感觉。
盛京咬碎了后槽牙,昏暗中笨拙地游向那人,环身紧抱游向岸边,几乎是手脚并用将人拖到岸上。
“艹,爬个雪山后遗症这么多?”盛京先不管剧痛的膝盖,浑身湿淋淋的抱起张漾,给人渡了好几口气。
“张漾、张漾你醒醒张漾!”
“张漾?!”
“……我听到了,你别叫了。”
张漾懵懵然。
“呼——呼、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好好的你跳什么水?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如果我没有跟着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没有……只是……”
张漾瑟缩了一下身体,便不再说话。
盛京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水还是泪,眼底红红的。狼狈起身又抱着张漾一瘸一拐地回到车上。
找了一条干净的毯子给张漾裹上,空调拉到38度,一路将人送回张漾那里。
盛京救得及时,张漾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吹干了头髮之后,盛京又给人熬了一锅红糖姜茶,强硬地给灌了两大碗,张漾脸色褪去乌青,渐渐恢復莹润。
“你怎么跟踪我?”
盛京收拾碗的动作一顿,压着半边怒火道:“你大晚上不在家,去河边瞎走什么?”
“放风。”
他将碗筷朝水槽里一扔,转身拎来医药箱,一声不吭地给蹲在张漾身下清理腿上伤口。
那是在水里被脏东西划破了脚踝。
明亮的光线中,盛京衣裳半干,头髮湿哒哒显得油亮凌乱,此刻一张冷峻的脸更加烦躁,连头髮丝都透露着不虞。
但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却很轻揉,乌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全神贯注。
张漾的脚踩在湿润的膝盖上非常不舒服,他双手摁着沙发暗暗用力,嫌弃地试图抽走。
盛京突然摁住那不老实的脚踝,“我知道这次没死成你不乐意,把气洒在我身上也好,真心恶心我也罢……先把你伤口处理好,一切都给你安顿好等你睡着了我立马滚,一会也不多留。你听话点!”
不然他真压不住满腔暴戾的怒火!
他不想在张漾面前发脾气,因为张漾说了不喜欢,平时他已经很克制隐忍,但今天,张漾属实触碰了他的底线。这比在大街上抽他几十个嘴巴子还要让他生气!
“不用你管,你走吧!”
“张漾。”
盛京再也忍不住将手里的东西一扔,起身压着张漾双手恶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领。乌黑赤红的眼睛里,是如罗刹般的狠戾。
如果眼神能穿透肉体,盛京绝对第一个先看看,张漾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石头做的。
“操他妈的气死我了你,你给老子听好了!我有错我认我改,你平时怎么奚落我、冷淡我都成,要是不解气就直接把我拎大街上抽我几十个嘴巴子玩,只要你乐意让我巴巴的干什么都他妈成!只要你开心了我愿意为你做一切!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开心!!”
盛京嗓音极高,那是一种可以掩盖任何一切崩溃哽咽的声调,夹杂着难过。
“只要你开心我干什么都乐意……但是,你决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谁都可以死包括我但你不行,因为你这条命不止是你自己的!这条命,是盛京欠了下半辈子的,要还上几十年的,你救过景年,也是景年欠了一条命的生命,还有、还有孟望!那个姓孟的把咱俩骗的团团转,他也欠你的。光是我们三个人欠你的你就不能死。你得活着看着我痛苦、忏悔,你不是说这样能让你开心吗?好,我让你开心一辈子,你得看着我挣扎一辈子。你怎么能死?这世上该死的、该千刀万剐的有很多,比如我这种人,但你是最不应该死!你得活着……好好活着,算我求你了……”
“……我求你活下去。”
他揪着张漾的前襟的手剧烈颤抖,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京城远处的灯火渐渐熄灭了, 窗外的颜色是漆黑的。那隻修长骨感的手指无力滑落,盛京以一个低姿态跪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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