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漾眼睫抖动,眨巴睁眼。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知道多带几件衣服?不是跟孔思寻出来,他一点也不知道管管你?”盛京语气责怪,不由得将掌心捂得更紧。
“放开。”张漾面无表情地抽手。
盛京死抓着不放:“再让我给你捂一会。”
四下无人,孤寂的街道边,张漾披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右腿搭着左腿,以一个非常端庄的姿势坐着。
他瞧着盛京不顾形象地半跪,黑色丝绒呢子大衣衣摆皱着垂在地面,沾着泥水和雪。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他歪头,表情看不懂是讥讽还是看戏。
总之,那眼里没有几分善意。
盛京冷哼一声:“是啊,别人要是敢这么说老子,我他妈让他第二天找不着家,可只要是对你,我就算再要脸能有什么用。”
如今敢说这句话的,也只有张漾了。
其实他也很疑惑,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厚脸皮的。
这样的盛京要是被京城太子圈里的给瞧见了,一定指着他的鼻子说盛老二,你他娘的可真窝囊。
二人似乎又陷入进某种沉默里,张漾的一隻手又热又软,盛京转而抓起另外一隻。
张漾深切地望着他。
“盛京,我不恨你了。”
他的语气轻轻的,随着漫天雪花一起落入地底消融。
盛京身体一僵,随即干笑道:“别了,你还是继续恨吧,那样起码还能记着这世界上还有我盛京这个人。”
张漾最好能恨他一辈子。
“我不想记着你,思寻,孟望,或者是说你们所有人,我一个也不想记着。”
他真的很累,连同尾音都在疲惫。
似乎从景河死的那天,他对这一切都不再过问,连同自己的恨,他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结束掉这一切,是最好的结局。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会年纪没多大,我妈每天在夜市摆摊子都会带上我。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天,景河单手开着百万大奔,另一隻手搂着江云,后面还坐着啃汉堡包的景明从我妈的摊子路过,那是一条当地最豪华的街,景河一家三口几乎每天都会路过,但是他从没有看过我妈一眼,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盛京听着,冷峻的面容凝起沉重。
张漾回顾往事,语气徒留心酸:“当时我们很穷,铅笔用到指尖捏不住也舍不得扔,我妈十根手指肿得跟香肠一样,每天疼到半夜,天不亮就又得起床打工兼职。我当时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得让我妈过好日子,安安稳稳的陪她到老,一丁点委屈也不让她受。
我没有做到,真的,都怪我一直贪图安逸的生活,不肯往上搏一搏。所以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懊悔,我悔不当初。”
一个永远拘泥与过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如今景河死了,江云母子入狱,我已经把能做得都给做了,可我仍旧一点点原谅自己的念头也没有。”
张漾非常安静,无声地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中,他的另一隻手也热了,盛京抬手。
阴云消散,阳光破晓而出。
一直温热的掌心抵着张漾泛着凉气的脸颊,拇指扫过挂着雪点的睫毛,暖化成几滴水雾。
“我从百生寺请了道士给阿姨超度,那座公墓也被我买下来,我单独给阿姨划了一块风水宝地,那地儿不用动,只是把园子重建一遍。”盛京说:“这事我也有责任,可人死不能复生,我欠阿姨的,下辈子继续还。
可是我欠你的,永远也换不清,所以我得把我一辈子都赔给你。你说,我要是要脸,哪还能像现在这样。”
恐怕摸一摸都是奢求了吧。
“有错认错,任凭处罚,这是我在部队学到的,在你这照样管用。我那天把自己关房里一整天,终于知道你恨我恨在哪里……现在说的再多都是放屁,你情儿看好,我以后怎么疼你,怎么改。”
“不用,你别改了。”
盛京没说话,那隻温热的掌心仍停留在张漾脸侧。粗粝的指腹极为缓慢地挪到后脑,指尖穿过柔软发丝,一下下地揉捏着。
这是一个按摩手法,能缓解人们紧绷的神经系统,让人放轻松。
“你回京城吧,别再管我,我已经不恨你了。我每天活的都好痛苦,让我解放吧。我每天犯病,都比死了还要难受。”
张漾咬着嘴唇,泪珠顺着白皙的眼角潸然滚落。
后脑被一股力道按压,张漾倾身额头抵在盛京的腹部,泪水濡湿了一小块西装面料。
盛京微微俯身,让身上的香味尽量包裹着张漾,让他稍稍有点安全感。
“我不回去,我再说一遍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不就是个抑郁症,老子把全世界最顶尖的团队请来,我也得给你治好咯!”
“你别这样,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一点关系,断干净,你就当做一回好人,你放过我这次。”
张漾哭着,又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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