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破旧的房间里,破损的,弹簧都戳出来的沙发上,躺着一个近似干尸的玩家。
宁宿记得他叫戴九明,是一个五楼的玩家。
宁宿也记得,在得知用恐吓的方法,可以从鬼朋友身上得到幸运值后,四楼没有一个玩家用这个方法,而五楼是使用这个方法玩家最多的,除了朱集和刘连天,还有这个戴九明。
原本这个六岁的男孩,脸上还有婴儿肥,圆嘟嘟的。
此时,他脸上的一层薄薄的皮裹在骨头上,干瘪的血管清晰可见。
衣服在他身上大了一圈,可见身体各处都和脸上一样。
诡异的是,他还没有死。
他的眼珠在转动,看到他们后转动得更明显,似乎是想告诉他们什么,也可能是在向他们求助。
他的身旁,旧沙发旁坐着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碎花破棉袄,正低头舔着他手指上最后一滴血。
胎记男孩躲在蛊婆身后看着她。
宁宿和蛊婆沉默地站在房间里。
蛊婆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一生不会有好运,被上天厌弃的人。”
宁宿:“这这场游戏里,你是运气最好的人。”
最初陈金鹏和朱集运气也很好,可是他们因为贪念,造成了自己鬼朋友的死亡。
非常珍贵的三个鬼朋友之二。
而在很多玩家眼里,应该最会折磨人的蛊婆,从来没逼迫恐吓过鬼朋友。
他是目前最安全,且几乎可以确定轻轻松松通关的玩家。
宁宿细想这场游戏,对鬼朋友不好不行,对鬼朋友太好好像也不行。
蛊婆这样正正好。
唔,或许还有一个人。
蛊婆转头看向宁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正要说话时,视线扫到房间里出现的另一个女孩,闭上了嘴。
“妈妈觉得他运气好,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宁宿转头看向门口的小女孩。
坐在破沙发旁边的破袄小女孩也抬头看向她。
门口小女孩穿着一条泡泡袖棉麻白睡裙,一头浓密水亮的黑发,皮肤白嫩,睫毛纤长,非常漂亮。
和那晚一样漂亮。
那天在花园里,玩家们见证了陈金鹏恐吓布娃娃得到幸运值,一个个跟上他的步伐。
花园里那个原本笑声最多的地方,变成了哭声最多的地方。
接着,在花园里,朱集逼死了史莱姆小人。
当天晚上夜里两点,她就是这么漂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也是穿着一条白裙子,坐在静止不动的秋千上,蓬蓬的裙摆蒲满整个秋千,裙角闪着如月华般的光泽。
她把右边头髮拢在耳后,露出一个漂亮的血花耳钉,“你们都看到了吧,人类都是自私冷血的。”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露出丑恶的嘴脸,可以用各种肮脏的手段逼迫我们,逼死我们。”
“一旦出现比我们更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和鬼,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
“你们还不愿睁开眼好好看看吗?”
“投入情感只会害了你们自己!”
当时她就流下了一滴泪,好像生出了记忆,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了自己死前穿的那件破袄。
她想到她住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
越来越清晰,到从城堡出来时,全部恢復。
在下岗潮中,纺织厂的跛腿爸爸失业了,他们一家住的是纺织自盖的楼,每天有人上门赶他们出去。
弟弟每天饿得哇哇大哭,盲人妈妈每天愁得直哭,爸爸脾气日益暴躁。
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有人来砸门,要赶他们出去。
一旦他们来赶人,爸妈就会求他们,没有自尊地求,他们就会骂:一家子残废,晦气。
“残废”这个词就会一次次刺激到爸爸。
在他们走后,爸爸就会愤怒地打妈妈和她。
他恨自己只能娶妈妈这样的残疾人,他也恨走路不利索的她。
后来她死了。
死相惨状。
道士说这是一间凶房,谁住谁危险,谁靠近谁倒霉。
这件事很快在纺织厂传遍了,他们惊悚地说着她的死相,人心惶惶。
那栋楼搬出去好几户人家,每一层都没有住满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来赶他们了。
而她被那个假道士带走了。
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不是一生,而是生前死后都没被善待过的小孩,遇到一个对自己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她说不清楚,她只知道会无法接受这个人对自己的伤害。
尤其受不了这伤害是自己生前最害怕的噩梦。
被赶出房间,被骂小瘸子。
破袄女孩趴在干尸面前闭上眼。
破旧的房屋里散发着浓浓的霉气,又矛盾地有一股大火烧焦的味道。
储藏室里,莲花灯散发着诡异的香气。
祝双双对吱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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