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景宗皇帝登基以来,每三年在北苑举行一次大阅,南北卫军按营列阵。天女率亲王等擐甲,辅政大臣、御前中令及各寺众卿娘扈从,阅前赐食,阅后赐酒,晚间设宴,款待廷臣。
岑姐这几天带着两个闺女住到营里来了,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作息,看人打马球,也上场溜几杆子。莫元卿跟着岑姐多年,不觉得稀罕,倒是车骑将军严雌,她的岁数小,不曾打过仗,是个饱读兵书的武痴,在营里常听说关内侯的旧事,跟岑姐有点卯上了。元卿常在一旁捡乐子,严雌问岑姐有没有空指点一二,岑姐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含蓄。
当年的北堂家盛极一时,也有家传绝学,莫元卿是没那个眼福瞧见,倒是将军府长史从前也在陷陈营,描述得绘声绘色。她说岑将军的武艺传承于她的母亲罗将军,是日渐式微的双手刀法。两柄苗刀内藏有油囊,背有出油的小孔,刀鞘处有类似火镰的机关,拔刀便可引燃。陷陈营往往趁夜奔袭,北堂将军一马当先,挥出的火油在空中燃烧,风助火势,愈演愈烈。她招式沉稳,极速凌厉,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身催刀往,辗转连击,刀随人转。地线为刀火吻热,陷陈营将士从不会在大雪皑皑的寂夜中迷失方向。
难怪已过去那么多年,她本人早已改用了蛇首吞刃的花虬枪,陷陈营的旧部还死心塌地追随着她,莫元卿光是想象画面就觉得很震撼,简直如同平地乍起一道惊雷。
远征天枢城凯旋的那年,岑姐在府中影堂祭拜母亲,将汗王的白狼大氅并着那两把苗刀埋进后院的柳木之下。三年守制,卸甲在家,岑姐没有再触碰过任何兵刃,直到先帝产后坐病,太皇召岑姐入宫,在金銮殿上亲手将花虬枪递给她,她不能不接。
“严将军。”北堂岑相当谨慎地唤了一声,严雌刚刚起身,便又虎拜在地,朗声应答“末将在此。”
“云麾将军出身淮阳莫姓,她的拳法很猛,腿法也利。严将军可与她切磋一二。”北堂岑瞥了一眼笑容凝固的莫元卿,平静地调虎离山,说“莫姓虽是外家,主练筋骨,但她自小习心法,练翻子,大开大合,是硬碰硬的功夫。某只会杀人技,与屠户无异,云麾将军却是武术世家出身的麟娘骄女。”
严雌望过来的目光满是憧憬,抱拳道“请莫将军不吝赐教”,莫元卿缓缓起身,身披甲胄,铁骨铮铮,龙鳞般的铠甲从地上摇摇晃晃地升起来。“为陛下培植将才也是咱们应尽的职分。”她走到严雌身前,仰着脸瞧她,两手叉腰,说“某不才,严将军指点我才是。”
云麾将军和车骑将军要对垒角力,这是校场中难得一见的罕事。双方麾下将士分列两方助阵,刀枪锤地,围成擂台。遥遥瞧见良家子弟营列队前来外围观战,为首一员男将乃是老将虎贲之子,莫元卿的大房,时任东明门司马的徐过庭。
被陛下提拔,临时升迁为杂号将军,在大阅中率领良家子弟营面圣,徐过庭近来春风得意。他身披银青鱼鳞甲,头戴赤色抹额,往场内看了一眼,抱拳行礼,拜倒在北堂岑跟前,“末将拜见大将军。”
虎贲儿在这些大场面前还是拎得清的,不喊元卿做‘家主’,也不喊她‘岑姐’了,一律都称将军,自称末将,相当体面。“起。”北堂岑抬手,笑着一歪头,道“场面难得,去吧。”
阵前两位将军已卸去战铠,只穿贴身的软甲,如狭路相逢的两头雌兽在各自领地逡巡。莫元卿将裁决的权力交给雾豹,十七岁的姑娘正是好热闹、会起哄的年纪,在旁煽风点火,领着几名裨将唱起战歌。
体量不等所造成的差异无法弥合,莫元卿自知个子矮、重量轻,面对严雌多少不利。这样的对手,要先发制人,攻击经络。内关、手三里、手五里、少海,莫元卿将她通身上下瞄了个遍,先断其翼,大开中门,然后才能猛攻猛打。
电光火石之间,严雌已直冲上前,双肘撑向两侧,挡开莫元卿的双臂,再以手肘顶其胸膛。莫元卿长眉倒竖,在心里一迭声地叫骂。这招一看就是偷师岑姐,当年岑姐用这招打她,直接将她撞飞了,刚猛暴戾,凶狠至极。这个妮子当真有点灵气,营里相处才几日?竟学去了。
“哦,开门冲,连攻带守。”雾豹盘坐在旁,挥了挥拳,又看元卿将军。不然怎么说姜是老的辣,元卿后退两步一脚踩稳,挑肘、扣肘、靠肘的动作相当俐落,原封不动将严雌的攻势给挡了回去。严将军虽人高马大,腰肢却柔韧,下盘扎实,晃身避开莫元卿的肘击,抬腿扫她中路。
“妮子冒进!”这下可让莫元卿逮住了,外家功夫在近不在远,她直冲上前,致密的一团血肉迎着严雌的面门而去,抡起胳膊就是一招鞭锤。两股力道互驳,二人各退一步,都挨了对方一下,神魂通达,莫元卿盯住了她的腿,找着曲泉穴便是个搓踢。酸痛难当,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严雌咬着牙尖闷哼一声,猝不及防跪倒在地,脸色涨红,莫元卿随即使了个猛虎硬爬山,要扣严雌的天灵,谁料后者抬手死死掐住她内关,猛一蹬地起身,用肩膀撞向莫元卿的胸膛,将她推出数米。
聪明妮子,真是个聪明的妮子。见她不过三个回合就将自家的精髓学去了,莫元卿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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