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吃饭去,一会儿见见你边哥哥。之前没见过吧?”北堂岑拄着手杖徐行。“没有见过。”金淙回答得很老实,心思并不在这上。他想为家主分忧,但是自己的个子又不是很高,至今还在长身体,撑着她一侧胳膊,根本架不起来,不动声色地偷偷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北堂岑感觉到他换了好几个方向使劲儿,忽然起了玩心,将金淙的脑袋夹在胳膊底下。他发现自己动不了,‘诶?’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家主发现了,登时满脸羞红,扭着身子往外倒着钻,像个被卡了脑袋的猫,本就小头小脸的,更显出一种强烈的欺凌感。
跟家主同时发笑的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声。金淙弓着腰,两手抱着北堂岑的胳膊,把脸抬起来看。见一跟家主身量相仿的精壮男子正抱着胳膊,站在湖园仪门两扇蝙蝠衔钱的花雕插屏前发笑。他穿一身赭黄翼马联珠纹长袍,腰系革带,头戴青竹团冠,身上再无多余的装饰。
“哦,这是迎我来了。”北堂岑笑着松开手,金淙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在旁站直了,脸红的好似烧得一般。“这是你边哥哥,他的年纪比我还长四岁,现已不惑了。”
“边哥哥。”金淙俯身拜他,自报家门。
听这美少年说自己年十七,边峦走到切近,歪着脑袋看他,并没有还礼。北堂岑问怎么了,边峦抿抿嘴巴,道“岑儿,他的岁数也太小了,若不说,人以为他是你生的。”
这是实话,但金淙还是感觉很羞耻,觉得自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在边峦面前根本就不敢抬头。北堂岑一贯知道边峦的性格粗野,脸皮很厚,也就没有多说,在金淙后腰上拍了拍,道“去吧。你没来过湖园,让波月带你走走。”
“是。”金淙相当拘谨,不敢笑,也不敢往家主身边凑,边先生看起来既年长威严,也很有力气,一拳打他三个应该是相当轻松的。
波月跟他说话,金淙都没有听,湖园里的景致相当好,他也没有看。亭台楼阁,繁花名木,鹤鸣鹿啼,流觞曲水,茂林修竹,花团锦簇,每一缕情意绵长的诗思都是为了边先生,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此地之所以叫湖园,鸿隙大陂,汪汪千顷,古言谓之湖;容蓄大泽,载舟覆舟;主圣臣清,阴阳燮理;云水相激,我殊惺惺。湖的意象很好,无论是何种情谊,总归是深厚的。
“你还能走几步路?”边峦在北堂岑身后忽然开口,将双手插进她两侧肋下,稳稳托住,道“我抱你。”
“真没个样子。”尽管这么说,北堂岑还是自然而然地往后靠,脊背贴住了他的前胸,枕在他肩头。明火似的斜阳吻红他的额发,边峦的眼光幽邃。此时此刻,他真是一位耽于情缘的好男子,若不是自幼与他相处,北堂岑几乎要被他如今的模样给诱骗了。边峦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兜住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波月接走手杖,断了她的后路。
“好在病痛也不影响食欲。成日里碗酒块肉,吃得肥壮壮的。”边峦约了约她的体重,像夷人掂量贴过秋膘的小羊。北堂岑并没有笑,她的心里有一些不坦荡。
当初离开时,她们之间说好的,功名富贵徒为尔,母仇得报归南山。可后来谁又能想到,身经战斗少睡眠,旌旗杳杳二十年。北堂岑感到边峦的胸肋之下有一团血肉空空作响,每当看见生机,她总难以自持地想到死亡,当下玩味地叹息了一声,脱口而出:“你也是。”
——老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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