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间,赵氏族学停学,赵元明难得有闲暇,每日去给自家老娘请安。赵夕颜也随着一同去见张氏。
赵元明十分沉得住气,对慕容家提亲的书信果然隻字不提。
张氏见了赵夕颜就心气不顺,不冷不热地寒暄几句,就打发赵夕颜和赵素馨去说话。
正合赵夕颜心意。
望族闺秀的日常生活,十分悠闲。焚香抚琴,净手作画,或是看看书下下棋,一晃就是半日。
赵素馨喜欢雕刻印章,平日多以此为消遣。今日赵夕颜来了,赵素馨立刻将这几日雕出的作品给她看。
赵夕颜细细打量把玩,衝赵素馨笑道:“堂姐的技艺又见长进了。”
赵素馨抿唇一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顿了顿,悄声道:“吴家舅母前些日子来提亲了。”
赵夕颜很为赵素馨欢喜:“这可太好了!堂姐盼得脖子都长了,总算盼来这一天。”
赵素馨秀丽的脸庞红红的,伸手拧了赵夕颜一把:“你就会取笑我。等世子登门提亲那一日,看我怎么还回去。”
一提徐靖,赵夕颜就想叹气。
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她和徐靖了。
想一刀两断不可能。可周隋未除,大仇没报,天下即将大乱内战纷纷,她哪里有嫁人的心思?
北海郡的平安,又能维持多久?
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可前方,依然一片茫然。
赵素馨眼见着不太对劲,笑着打趣:“怎么一提世子,你就不吭声了?你们两个又怄气了?”
赵夕颜不愿说这些,左顾言它扯开话题。
赵素馨和她年龄相若,一同长大,十分亲密,很熟悉她的脾气,也不再追问。
叩叩叩!
玉簪推门,快步进来,低声禀报:“小姐,世子来了。”
赵夕颜眉头微微一跳。
北海王“病重”,徐靖理应在床榻边“伺疾”,怎么忽然跑到赵家来了?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赵夕颜心念电闪,面上半点不露,和赵素馨道别,起身离去。
刚踏入家门,徐靖愤怒的俊脸便映入眼帘。
“月牙儿,”徐靖快步过来,咬牙切齿地低语:“那伙青龙寨的土匪,简直胆大包天。竟暗中尾随在王通的囚车后,趁着国丧期众人放松警惕了,在半夜动手,抢走了王通。”
什么?
赵夕颜面色霍然一变:“王通被抢走了?”
徐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愤愤低语:“是。那些匪徒,趁着放了迷烟,又放了活,在混乱之际动手,下手极其狠辣。郑家亲兵死伤惨重,杨氏和那个活口都死了,王通中了两刀,被匪徒带走。郑玄风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留在原地疗伤。”
“回来报信的郑家亲兵,伤了一条胳膊,一路快马回郑家报信。报完信,那个亲兵就咽了气。”
……
短短数句,透着令人心惊的惨烈。眼前仿佛出现了火光衝天匪徒衝进来杀人的情景。
赵夕颜抿紧嘴角,脸颊有些泛白,声音还算镇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徐靖俊脸一片寒霜:“郑将军收到口信,立刻写奏折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去青龙山剿匪。”
身为朝廷命官,没有公文不能擅离职守。郑将军心急如焚,却不能离开北海郡,隻将身边所有亲兵都派了出去,将长子郑玄风先带回来。
郑玄青红着眼要去,被他爹扇了一巴掌:“你大哥伤得重,还不知能不能安然救回来。你去做什么?想让老子没有儿子送终吗?”
郑玄青委屈地带着巴掌印,去北海王府报信。徐靖同样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将亲兵也派出了大半,去迎郑玄风回来。
“月牙儿,我真没用。”徐靖用力握了握拳,目中闪过愤怒和自责:“我不能随意出北海郡,便是悄悄潜出去,能动用的也只有府里的几百亲兵,根本杀不了青龙寨的五千悍匪!”
赵夕颜心中恻然。
这种无能为力的悲愤和痛苦,她太清楚了。
她主动伸手,握住徐靖的手:“朝廷对藩王管制严苛,束缚重重。你这个藩王世子,手中无兵无权,又能如何?别太苛责自己了。”
“这也不全是坏事。周隋胆大妄为,敢劫杀朝廷官兵。此事传到京城,朝廷一定会立刻派兵剿匪。”
她暗中写的几封信,也能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焰烧得更猛烈。
徐靖反握住赵夕颜纤柔的手,眼睛有些红:“我该做什么?”
赵夕颜轻声应道:“你父王病重,你应该为你父王伺疾。”
徐靖:“……”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无力,且痛恨自己的出身。
藩王世子,风光显赫,可这富饶的北海郡,何尝不是富贵编织的牢笼,将他牢牢困住。
以前他不懂,现在懂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回去吧!”赵夕颜低声道:“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朝廷发兵的消息了。”
徐靖们闷闷地嗯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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