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像只有左侧下半身部分没被烧毁,焦黄色的纸张边缘脆得一碰就碎,却依旧能看出其中的勾绘线条精细,即使褪了色也难掩其曾经美艳辉煌。
一幅被烧了大半的陈年旧画意味着什么?世上只有周颖和周言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毕竟画上画的人就是周颖,而作画者则是幼时的周言。
这画中掺杂着苦与蜜的过往回忆。
梦境中幼年周言为她画过一幅人像素描画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黑白色素描稿画好后,那小子还曾为其上色并暗中携画参加了比赛,甚至被美术大师相中获奖,却也意外地成为了他艺术生涯的绝唱。
他们家族的男孩向来不被允许绘画。
当年,小县城里的地头蛇家族一心想把后代培育成下一代土官称霸一方,早已规划好了每个男丁的人生路线,要他们多学“人情世故”之道,要他们通习“运用权术”之理,而禁止他们学习绘画舞蹈之类无用的“奇巧淫技”,以便后辈在未来接过他们的官服延续家族的权势与地位——在这个为追求权势而存在的百年老字号大家族中,任何反抗该族规的理想火苗都会被无情掐灭。
小周言想当画家的想法在家族中人看来属实是异想天开,可他偏要硬着脖子挑战长者权威。
为追求所谓的梦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曾孤身与整个家族对抗,哪怕被父亲强摁在地上对着祖母磕头也不愿松口屈服,而周颖则是当时唯一一个愿意为他开口讲情的人。
她不止为他讲情,还在父母率性地将其所有画作付之一炬时奋身于火堆中抢救出半张纸卷——虽说连那半张纸最后都被长辈们丢进了垃圾桶里。
周颖不知道弟弟用了什么方法在一堆灰烬中找回了那半幅画,也没想到弟弟会把这事牢牢记在心里多年不曾忘记。
不为利益为理想,不为舒爽为信念,他们曾站在同一战线上对抗不可战胜的敌人,败而无悔。
那烧剩的半张画是周颖与周言曾经有过深厚真挚感情的证明。
她与他之间的羁绊与情感,或许早已不是姐弟间简单的爱长护幼之亲情。
周颖曾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能改变。毕竟虽然周言独立成人后凭着自己的本事与努力摆脱家族族规的束缚离开了故乡,并在大城市里以不为人知的手段拼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但周颖却再也没见过他拿起画笔和吉他。
她以为弟弟早已走出了少年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看来她在这点上却是猜得不甚正确。
伤疤依旧在,只是藏得很深不为人知罢了-
颤着手拿着那幅画看了许久,周颖蓦然把思绪从回忆拉回到现实中,薄唇微动,声轻且柔,欲说无言。
跪在她面前的安然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却猜到她心中信念动摇,便连忙抬头看着她说:“周言兄作为弟弟其实一直深爱着他的姐姐,此画便是表明其心意……”
周颖冷冷道:“他要是真爱我,就不会逼我与他苟合做些违心事情。”
安然垂下头,脑中飞速运转。
总得想些合适的说辞才行。
末了他说:“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有差异,或许在他看来那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别说多余的话,”周颖小心地把那半幅画放回盒子中,说话语气稍舒缓了些,“他不就是想再见我一面?我可以去见他,你却也得答应我日后不能再跟踪骚扰我的家人,明白了吗?”
安然抑住内心欢喜,面无悦色拱手而答:“安然不敢不从。”
周颖回屋与孩子们打声招呼说自己要出门一趟,要他们好好在家待着,随即便要与安然去见周言。
安然说想开车送她一程,她心中有虑便只称要其开车在前头带路,自另驾车跟随其后,走了十几分钟的路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与想象中不同关押强奸犯的场所不同,周颖发现周言被拘禁的地方位居一座被高墙围着的大楼之内,且建筑装饰洁净靓丽。
很快她就被带进了一个光线昏黄的房间内见到了周言。
再相遇时,两人独处,却见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旋转靠椅上,身体各处不带有任何镣铐,面貌不仅没有因为被监禁而变得憔悴,反而还焕发了些润红色泽。
男人嘴角挂着一丝笑,说:“姐姐,好久不见。”
联想到之前姜欣对自己说过的话,周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想走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深入虎穴难逃魔手,便也淡定地于周言对面落座,偏着头用余光瞄他,连不愿正眼都不愿施舍给他一眼:“最好再也不见。”又道:“找我来什么事?长话短说。”
“姐姐看过那幅画后难道还体会不到我对你深沉的爱意吗?怎么说话还这么毒辣伤人?”周言挠了下头苦笑一声,“这次我与你见面,主要是想和你谈谈你和我的未来。”
“没什么好谈的——你的未来就是被判强奸罪,然后坐牢入狱。”周颖脱口而出。
周言笑道:“要是姐姐愿意谅解我,我就不用坐牢了。”
“我不会谅解你,而且之前你自己都说过只要我想让你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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