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的季休,是淮海长公主妓女,未尝可用;贺子朝,一位木直的好男子,无用;北部的江玉绳、栾氏兄弟、傅大涴,通通是平民,不堪其用。何生,唔,何生……
息再在这名不起眼的老者身上留意。
“你琢磨他们,不如思考,怎样与西北部,尤其是龙文大国建立关系,”千年点拨他,“多少年来,你梦寐得到一股势力。而我观史,只有西北诸国对后梁有打击。”
息再认可千年的话。
他继续向下,看到公孙远的名字。
“公孙远……”息再对公孙远有印象,是因为揺落参加射策考试时,曾跟他说,同期的学生里,有一位过目不忘的人,复姓公孙。
昔日的浡人,为息再赠名揺落,在横县数年,又借荀杉的家姓,更名荀揺落。息再授意他广读书,并竞逐风雅,他做到了,从县学脱颖而出,在省中露个面,一年后去补齐王国的文吏,到今年任期将至。
息再看到齐国出身的何生时,便想起揺落。
“揺落跟我提过公孙远。”
“或许是同名同姓。你纠结这些,多烦琐。”千年推他肩膀,带他到台前。两人远眺。
张扬的队伍,正在出省。
“皇帝又向楚国发派礼队,”千年喃喃的,突然问息再,“那个浡人,已在队伍之中了?”
“是。”
“息再,多少浡人一去不回,你应该能想到他们的下场。”千年牵他衣袖,被他甩开。
后梁帝赏给楚王的礼物,通常由少府资助,国师送卜,造出富丽又吉祥的声势,由小队人马送往那片净土。息再每借千年之便,在其中安插浡人,过后都要和千年起争执。这次也不例外。
“你看重他们,怎么能让他们送死。”
“我看重进入楚国的方法。只要有一人能活着入国,之前的人就不算枉死。”
“好吧,息再,你我之间,总是你对多,我错多,这一次或许又是你对。成大不成小,治强不治细,为了今后的事,要舍得几条性命,”千年将麈尾扯烂,“我记得上次你说,省中浡人还剩一两名了吧,如果浡人用尽,有用的上我性命时,你便用。”
千年也是个大男了,凌凌的凤眼,高瘦的身材,平常在天数台观星,被众位待诏仰慕:“国师。”只有息再一眼能见他幼时的模样:忧国的灵童。
“我自然会用。”
息再登上回灵飞行宫的马车,打个瞌睡,被行路的风裹挟,来到某条城渠岸上。
浡人都很年幼,聚在他身旁,听他为自己开脱:“我为皇帝做了数不尽的坏事,才得他的欢心,拥有现在的一切。我不能功亏一篑。为此,我连亲友的生死都可以不顾。而你们不过是我的走狗,我一声令下,你们就去赴死,明白吗?”浡人点头。
屠户不知从何处来,拿着砍刀,朝人面门挥。息再并没有下令,浡人们却同心协力,迎着刀刃,为息再挡。血溅到半空。
息再一身冷汗:“但你们是我救回的性命……”
他惊醒,让车夫拐去左冯翊。
左冯翊横县中,还剩下一位浡人,名叫金夬。
息再看望他。他喜不自胜,给息再洗水果,又帮他在手腕处彩绘一条螭龙。
“初见时,你像银龙。”金夬不常说话,在后梁生活多年,依旧有口音。
息再帮着他说:“是以前在屠户铺里偷肥肉的事。我那副样子,就是龙吗?”金夬轻轻点头。
息再不能久留了。他要尽快置身灵飞当中,看一群人的丑态来定心。
回到行宫,息再听说怒人阙大乱。
蓝谨死了,连美人失去眼睛和宠爱,青来与季休被埋,最无可能活下来的公主,躺在招云榭上,成为宫城以南的生者。息再陪她三个昼夜。最后一夜,下大雨,她病了,他附在她唇上,将药喂给她,自己也染病。
“臧文鸢,”他喊她,“那人众多子女,只有我们两人不姓冯。”
病中昏散,病后才得消息,前往楚国的队伍没有回来。三辅居民都说,他们送完礼物,已经在楚国定居。只有少数人知道缘由。其中息再最苦。
他散发,伏在案上,偶见灵飞图里一个“晚”字。
息再做了三次尝试。
第一次,不久前的一次,他说动蓝谨入晚馆,蓝谨被馆中人打出;第二次,近来一次,他打晕何生入晚馆,何生被好好地送出;第三次,不日后的一次,他绊倒夜中逃亡的文鸢,封住岔路,将她引至晚馆前,与言田并赵将冲突,由此揭开馆人的真身。
义阳王子?
“息再,你有误,义阳王子在沙丘。他是神武子,万夫之勇,如果手腿完好,又有行动上的自由,早就将你在内的所有人都杀了。你说的那人,一定不是他。”千年不信。
息再亲赴晚馆,路过石窦,听到名为玉绳的少年说:“那人喝鲜血,啖生肉,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你偏要与他一处,吓到了吧。”间有文鸢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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