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子被拽到榻边。
“救谁?”
“救他,”文鸢害怕,眯起眼睛,越说越小声,“他,晏待时,住在晚馆的,与我一处的男子,身量,身量非常高,总是保护我……”
她不复求生时候的狼狈,但如今这副模样,可谓是陋。
“好。”出乎意料的,息再同意了,“正巧他剩了一口气,放任不管便会在启明时死去。既然你要救他,我便将他救活。”
“多谢。”文鸢点着头,还怔怔的。
听到晏待时活着,她欲哭,又含回两滴眼泪,转而有了更大的反应。
文鸢萌生了一颗俗人之中也罕见的、无比自私的心:这条性命是她的宝物,要贴身放,不然贮藏起来,再不然和自己的性命捆绑,让它们结成一条。
“谢息大人,”文鸢回神,还在喃喃地言谢,被抓的手断了一般疼,“谢,嘶,但,息大人,手……”
幄顶吱嘎作响,文鸢随之动摇。身体一点一点地上移。
息再连人带帐提起,掀出垂幄的入口。
上榻前,他又掐灭了所有铜灯,两指被火燎,烫得惊人,慢慢附在文鸢颈后,拢住她趋避的身体。
文鸢一下子瘫软,最后一眼是墙上的虹神。
五个月的黑暗回来了。文鸢不害怕,害怕的是与她同处幄中的灵飞令。
他也换了单薄的黼绣,和她一样的汤香,一样未干的肩,一样被水萍滋润的长发,不一样的气势——她错估了什么,惹恼了他,即将酿成祸事。
“息大人。”
“嗯。”息再的声音很平和。
“为什么灭灯。”
“灵飞行宫禁灯火。”
“但是,灵飞已经,”文鸢忽然噤声,明白了息再的意思。
“公主救活了他,就要重新角逐最后的生者,禁灯火,禁戈,禁外人,熬过大寒的季冬月。这是公主所愿。”
“是,我愿望他活着的,这之后的事我也一并愿意……”文鸢说不下去,刀搅心肠。
晏待时如果能活下来,一定会因她的卑劣而杀掉她。之后再无角逐。
“所以息大人,求你救他。”文鸢伏下,却被息再强行扳起。
“‘好’,我已承诺过了,”拢住她身体的两指,顺着裻线下移,走过一条脊梁,来到腰间,“但是公主,你又能付出什么,换这一人的生?”
息再凝视文鸢。四只眸子装月色。
公孙远,江玉绳,贺子朝,季休……人向息再求生,并不是向神佛求生,而是将自己的所有物,秘密上呈一位心像无底洞的男子,做世俗的交易,由此才能见出生的价值。
文鸢在灵飞行宫生活,明白价值所在,却不能度量。息再问她:能付出什么?文鸢沉默着,感受到冰凉的手在腰间行动。
息再帮她系好腰带,示意她敞怀。在文鸢羞愧地整理衣服时,他抽手,倚在榻角。
两人习惯夜视,拉开半臂的距离,看彼此更清晰。
后脊或腰间已经没有手指,文鸢却感到新的抚蹭,是他的视线。
她不自然,低头随他一起看,看起伏的胸脯,衣下的腿,鳞似的指甲:“能付出什么呢。”
她一无所有。
息再起身带风,吹动幄帐:“我明白了,那么——”
“息大人!”文鸢又抓住他的手腕。这回中间不隔帐。
她急,甚至用指甲抠了他。
两人连体温都近似,接触时,以为是同一人的两只手。
文鸢拽着他,游丝细的声音:“息大人,你,你冷吗?”
这是她能说出的最引人的话。
息再没有出声。她便咬着嘴唇,探进他的袖,才进一个指尖,就不能动。
息再做无言的询问。
“还有。”文鸢说着,双颊已堆红了。
她撑住息再手腕,来到他面前。
昔日,宫中画师教授文鸢绘画,第一件事是问她希望画谁。文鸢那时小,不聪明,歪打正着说了“楚王”,得到画师的夸赞:“楚王无愧神王殿下,人人都爱画,人人都画不完满。公主先入门,记下几句口诀。”
眉雁行,眼珠玉,肤韶粉,额珉砌,唇丹朱,发漆髲……文鸢忘了目的,呆呆地看,合窗透出黯淡光,将息再一点一点照成楚王。
但楚王是梦中人,攀花对月,遥不可及;息再却实在地和文鸢一处,眼底翻浪潮,要将她吞去。
“公主做什么?”息再一问,文鸢错了手,从他身上移开。
做什么,她也混沌了,刚才,她竟然主动去衔他的呼吸。
一位早死的妖女形容浮现在脑海里。
文鸢想起季休,想起她杀人,为人所杀。男子们仰首,最终俯首,埋入她腿间,情愿湿润面庞,为她所御。如果自己也有那样的本领,那么息大人,息再他……
文鸢微微张嘴,没发觉自己的变化,息再发现了。
一个逆来顺受的公主,为敞怀羞怯,为救命恩人流泪,为握人手腕而难为情,却在此刻,用一物征服另一物的眼神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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