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不语,只看凌霄如何应对。
凌霄已觉察出这两人有试探之意,笑道:“治病救人何分贵贱?承蒙王爷不弃,今日我便为姑娘听一听脉象。”
岁岁拿出手帕至于腕上,凌霄凝神听脉,仿佛若有其事。
此间三人又各有心思。
片刻,凌霄收起手,脸色如常,似乎成竹在胸。
岁岁忙问:“道长,我这是什么病?”
凌霄又笑:“我观姑娘面色红润,脉象稳健,实则没病,若说容易疲惫,想是房劳过度,累着了?”
岁岁愣了半晌,小脸通红。
虽说道家不讲禁欲,可他竟敢当着二爷的面说这话,未免放肆。
岁岁瞧一眼二爷,男人从容自若,脸上并无被凌霄看穿男女私情的窘迫,反倒是眸中静谧,情绪深藏,叫人捉摸不透。
他朝岁岁招手,害羞的小狐狸赶紧起来躲到他身后,被牢牢握住一只小手,细细摩挲,他并不介意在旁人面前展与自己的宠妾如何恩爱。
李祯看向凌霄,“她时常怪梦缠身,夜里睡不安稳,依道长之见,又是何故?”
“前世缘,今生续;今世情,来生还。离群之狐,前世恩主,梦里梦外,皆是命定。”凌霄摸了摸他的白胡子,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王爷与姑娘不必担忧,一切顺其自然即可,若是还有顾虑,我可在观中为姑娘点一盏长命灯,昼夜祷告,为姑娘祈福。”
狐妖与清玄命途关联,相生相成,若狐妖安稳无恙,一生顺遂,大约清玄也就能渡劫成功,重回仙界。
凌霄走后,岁岁站累了便坐到二爷怀里,她没尝过这姑苏一带的好茶,用二爷杯子给自己斟满,结果一杯下肚却苦得皱起了小脸,嘶嘶得伸着舌头吐气。
“苦得像药,二爷怎么喝得下去的?”
李祯看她傻萌傻萌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就是一松,似乎是因为凌霄的话,也似乎是因为她这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自在随意的心性。
他被逗得发笑,指尖点一点小狐狸粉软的唇,“傻岁岁,这叫回甘,你再仔细尝尝。”
岁岁半信半疑地舔了舔嘴,慢慢的,竟真有一股淡淡的甘甜滋味从舌尖传来。
她傻笑,扑进二爷怀里:“我是土包子,我不懂茶,二爷笑我吧。”
李祯捏着她的下巴要亲吻,唇齿交缠间,两人口中是一样的甜美甘味,他笑:“难得有这么可爱的土包子。”
风起尘香,满园的桃粉花瓣飘飘扬扬,一片两片落在她肩上。
大约桃花也慕美色,所以甘愿为她停留。
只是在李祯眼里,桃花再艳,也终不及她嫣粉唇色娇美。
岁岁有些喘,脸蛋红红地埋在他胸口,“唔道士的话,二爷听懂了吗?”
李祯反问她:“小狐狸听懂了吗?”
岁岁掰着手指头,细想方才凌霄的话,皱起眉头,“前世缘,今生续是说我和二爷前世有缘吗?离群之狐是说我,那前世恩主就是二爷咯?”
其实凌霄的话不难解,只是没头没尾,不知前因后果,叫人琢磨起来费些时间。
岁岁犯懒,不愿废脑筋,摸了摸二爷衣裳上的顺滑面料,悠悠地叹了口气,一副好吃懒做的娇狐狸模样。
“反正二爷听懂了就好,岁岁都依二爷的。”
李祯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听懂了?”
岁岁把脑袋钻进二爷的衣裳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我听见的咯,二爷的心跳很平稳,这就表示二爷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李祯略微惊讶,狐狸精养熟了,已经能把他的心思猜得这么准了。
山外轻烟缭绕,万里碧空如洗,正是极好的晴天,李祯眯了眯眼,将软软的一只狐狸抱在怀里。
确实,听了那番话后,他心静了许多,从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些故弄玄虚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凌霄话中,透露出三个信息。
一则,他确实有真本事,已识破狐妖的身份。
二则,他表明两人相遇是命定的缘分,是天意。
这第三,也是最令李祯安心的,就是那句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那就是什么都不用做,无需刻意改变现状,也无需费心周全后事,一切顺着走下去就是了。
李祯想,或许人和狐妖真能长久呢?
常明山上吃了一个月的斋,这才整顿车马回长安。
王府里的日子一向太平,岁岁专宠,便过得更是滋润,不觉间,已到了六月里,炎炎夏日,芙蕖正盛。
前些日子她出府去,回了一趟余家的旧宅子看望阿娘,病床前伺候汤药,也算报答几年养育之恩。
余母的病情有些好转,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老人家打起精神来,握着岁岁的手说了许多话。
说她小时候如何馋嘴,偷吃了供桌上的果子,被余父追着打藤条子,罚跪在院子里,哭得像只小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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