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骆洲一手压着被角,目光下移,看到沈舟然不屈露出的手背。
孙庚羽是个技术娴熟的医生,甚至专门培训过打针拔针这类护士的必备技能,当然不可能出现一针扎三遍还找不到血管的情况。但沈舟然是很容易留印子的体质,此时手背上已经淤青点点,在白到发光的皮肤上极为刺眼。
他伸手,把成功逃脱围困的左手塞回去,掖好。
沈舟然不满的哼哼几声,终于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向罪魁祸首。
“大哥?”因为发烧,他的声音又沙哑又低软,尾音黏黏糊糊,像含着块糯米糍,甜甜的,像在撒娇。
别说其他人,就连沈骆洲都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一时没说话。
沈舟然不高兴他的沉默,把自己的不满抛到脑后,吭哧吭哧地把右手伸出来。沈骆洲刚要给他塞回去,就被滚烫手心握住,拉着他的修长手指往自己脸上贴。
“你摸摸,还热不热?”沈舟然说一句话停半天,还要思考几秒,显然没完全清醒,隻凭本能做事。
手指触上光滑细腻的肌肤,指间传来明显高于体温的热度。
沈骆洲蜷了下手,想收回来,沈舟然却不依不饶,加了点力度攥紧他的手,烧得湿润通红的丹凤眼定定看着他。
沈骆洲隻好说:“还在烧。别闹,赶紧睡觉。”
“睡不着了,大哥陪我。”沈舟然闻言,松开握着他的手,却转而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摆明了不想放人。
沈骆洲轻啧一声,觉得他弟弟真是越长大越粘人。看着烧到意识模糊的沈舟然,他突然说:“爸妈知道你的事了。”
“啊?啊”沈舟然喃喃出声,手用力想把人拉向自己。
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沈骆洲从他的回答中得知,但自己也并不指望他给出什么反应,左右是被拽住暂时走不脱,不如逗弄病人一番。
沈骆洲说:“当初是你不想跟父母说的,对吧?”
对吧?沈舟然努力回想缺什么都想不起来,顺着他大哥的话点点头:“对吧?”
很好。沈骆洲循循善诱:“因为你的选择,爸妈很生气,但你生病了,不能对你发脾气,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件事是不是你的错?”
好像是的。沈舟然点头承认,清润的眸光满含担忧,软声道:“爸爸妈妈骂你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哥哥别生气。”
看他烧到这种程度还关心自己,沈骆洲短暂被良心谴责了下。
但他的良心顶多指甲盖那么大,继续冷酷道:“沈小乖,你是不是要补偿我?”
拽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松开。
沈骆洲挑眉,这是脑子开始转了?
他表示遗憾。
那隻手没过一会又摸过来了,这次目标明确,抓着他劲窄的腰身,虚虚做了个环抱的动作。
沈舟然动动脑袋,头往沈骆洲的方向偏:“爸爸有没有打你?我给你吹吹,吹一下就不痛了。”
那隻手开始掀沈骆洲的衬衫,看下面有没有伤口。
在沈舟然目前简单的直线思维里根本没有大哥在骗他一说。在他看来沈骆洲无坚不摧,即便面对山崩海啸也不会露怯,现在说自己疼,那肯定是疼狠了,伤口一定很严重很严重。
沈骆洲赶紧拽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看向沈舟然。
沈舟然茫然回望,想到什么,赶紧开口:“要补偿的。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会做到。”
说完水润湿眸看着他,等他开口。
沈骆洲:“”
指甲盖大的良心开始稳定发挥它的作用。
沈骆洲最终说:“我还想没好让你做什么,先攒着。”
沈舟然乖乖点头:“好。”
保姆早就端水过来了,看兄弟俩互动自己站在门口没好意思进去,此时见他们说完了,赶紧过来,拿棉棒沾了水给沈舟然润唇。
有点痒。沈舟然抿抿唇。
“赶紧睡觉,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他本来就是被中途唤醒的,此时早就困得不行,说什么睡不着只是在骗人。他打了个哈欠,含糊说:“那大哥等我睡着再走。”
沈骆洲:“嗯。”
保姆见状,先退了出去。
一夜无梦。
沈骆洲到底有没有信守承诺等他睡着再走,沈舟然已经记不清了,等他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沈骆洲当然不在,他还要工作。
沈舟然浑身酸疼,四肢发软没力气,脑仁抽疼。最疼的是嗓子,肯定水肿了,吞咽都难。
他看着天花板缓了会儿神。
有人说,天花板是病人一部看不完的书。沈舟然痛了、累了、晚上睡不着了,总是会看天花板,看了一年又一年,由此过了一天又一天。
他挣扎了好几次终于坐起来,往腰后塞了个枕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额上已经布满汗水。床头柜上有杯水,温度刚刚好,他拿过来双手握住杯子,抿了一口,心想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果然,门很快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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