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柔嫩的双手捧住了阿维的脸,似是一阵清风吹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冲刷阿维的心口。
四目交接,穆易湮用尽所有的力气看向阿维。
阿维并不知道,那是生身母亲,看着自己骨肉的神情,充满了慈爱和留念,他只知道,在那一瞬间,他头一回对杀人有了懊悔的感受。
阿维短短十七年的生命,乏善可陈。
在五岁以前他有个温暖的家庭,有威严的父亲、慈和的母亲。
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小的桐县县令,六品之官、三进之宅,过着简单的小日子。后来他的父亲行文抨击长公主专擅,因而落了文字狱。
他简单平凡的小家被抄了,抄家的官兵横行霸道,辱了他的母姐,他的父亲也惨死狱中,他被送进了教坊当小倌,后来被训练为杀手。
他始终记得自己要杀了眼前的女人,可为何眼前的长公主和他想像中不一样,为何她看起来这般白玉无瑕?
所有目标在面对终焉之时眼底都是惊惧,只有她……脸上带着笑,还有他不熟悉的情感。
她看起来很悲伤,却又充满了喜悦。
阿维读不懂她的眼神。他杀了她,可是她眼底对他却没有恨,他甚至有一瞬间感受到这个女子对他有着感激,还有……喜欢?
穆易湮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辣痛之后意识已经迷离,可她还不能倒下,她凭着最后的意志力,撑住如风中残烛的性命,凝聚自己的嗓子。
“卫武……听……令!”
“奴在。”
“本宫把夜行军的虎符交给你……护小公子周全,不得有误……”一声小公子,让卫武瞳孔巨震,在震惊之后,又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如此合理。
“遵命!殿下安心的去,属下等会护着小公子,不令任何人伤害他!”
“你……”在现场要说最震惊的,肯定是阿维,穆易湮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他都够理解,可是组合起来以后,他反而无法理解了。
穆易湮的再一次抚过阿维的脸,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穆易湮脸上挂着释然的微笑,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每多说一个字都令她疲惫不已,阿维被训练成了人形兵器,他闭着眼睛都能一击毙杀目标,穆易湮知道自己这是活不了了。
“阿唯……”穆易湮轻喟了一声,“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穆易衡可当真会算,为了要取她一条命,可真是苦心孤诣。
她可以闪开的,可是她不忍这孩子失望,而且……她也没有脸活着面对他,是她为了亲弟,被卷入战乱,在战乱中产子,又轻信弟弟的人,这才让人有机可趁,调换了她的孩子。
是她为了亲弟,鸩杀了自己的丈夫。
或许在死前她不该说这些,不该说出他的身世,可是她深知穆易衡这人有的多么的狡诈,也知道他心有多狠。
只有为这个孩子留下她最后的底牌:夜行军。
穆易衡极度惧怕夜行军。
在南召北召由分而合以后,穆家始终忌惮尚家,可尚家有一只秘密军队,穆家穷尽力量都找不到这只秘密军队的据点,也无法掌控她的动向。
就像一把隐形的历利刃架在脖子上,永愿不知这把刀什么时候会取人性命。
夜行军的威名在,神秘而隐密,穆家一直都有暗探在找寻这支夜行军,可这些暗探通通有去无回,正因为如此,这一支传说中每一员都能以一挡百的军队才如此令穆家人惊惧。
夜行军是南陵王留给妻子的保命符,同时也是当年置南陵王于死的催命符,夜行军的虎符并不是随意抢走就能号令夜行军,必须要由虎符的持有人自愿的把虎符交出,并且号令夜行军的首领臣服。
穆易衡又怎么会想得到,夜行军的首领,居然是穆易湮身边的暗卫?
穆易湮使劲力气一推,她的身子抽离了那锋利的白刃,在白刃完全脱离身体的那一刹那间,鲜红的血幕染红了阿维世界,阿维被鲜血溅了一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脸上除了温热的鲜血,还有不知何以落下的热泪。
濒临死亡,穆易湮的脑海里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所有的记忆里头,都有着尚远枝的身影。
她和尚远枝当真是冤家。从第一回见面开始,就吵闹不断。
第一回见面之时,尚远枝的父亲打了胜仗,南陵王府风头正剩。
母后告诫她,“等会儿要见的,是南陵王府的世子爷,阿湮一定得让世子爷喜欢上阿湮。”
那时候的穆易湮心里头是期待被喜欢的,可是尚远枝,他就是个在军营里长大的熊孩子,才第一次见面,尚远枝便冲着她丢毛毛虫,吓得她当场哭了出来。
她最爱干净、最怕虫子,而他老是喜欢拿虫子吓她。
身为尊贵的长公主,尚远枝每次捉弄她,皇后不为她伸张,反而是要她忍耐,久而久之,她心里头对尚远枝的那一点憧憬和期待全都变成了厌恶。
那时他们俩都还不知道,这些捉弄的行为,只是源自于喜爱。星星点点的喜爱随着岁月的淬炼,形成了她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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