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媒体见面会结束,周颜没能听见别的声音。
耳朵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由内响起的,是她的心跳声。
她觉得自己正被羞耻地示众。
可以预料地,不出半天,她爆冷拿第一名的消息,会在学校里不胫而走。恰巧今日,她公开了“裴昇妻子”的身份。
两样新闻碰在一起,一环扣一环串成前因后果完整的故事。
神思混沌中,有人轻轻推她的肩膀,示意她该退场了。
周颜没心思管那人是谁,提着裙摆匆匆往休息室去,找到她放在背包里的手机,无数条新消息弹出来,唯独没有陈懿的。
完整的获奖名单慢吞吞加载,露出第一行名字,黑色字体的“周颜”二字,抹不掉、划不走。周颜双眼发昏,再次确认她真的成为第一名。
长图名单缓缓往下铺开,周颜无能为力,看见陈懿被挤到第四名。
她的体内响起嗡鸣,像两根铁棍撞在一起,发出慌乱的震动。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要埋怨空降的第一名头衔吗,花费时间和勇气投入徒劳的争吵,无论是裴昇或季舟陵,这场争吵注定是她输。
要给陈懿打电话吗,手机上没有陈懿的消息,已经代表陈懿的态度,电话打过去是否会被她解读为炫耀。
周颜浑身发冷,手心却挤出一层汗,身体被裴昇一寸寸掰回来,正对着他的脸。
休息室的门再次开合,沉闷的关门声后,空荡的房间里,周颜和裴昇相对而立。季舟陵精神不济,媒体见面会结束后便感到疲乏,和她的私人助理在门外边聊边走,声音如消退的潮水。
冷白色的灯光落在裴昇的镜片,像一层不会消融的冰块。
她绷着脊背,绷成一块难以弯折的木板,因羞愤而抖动。
“想要第几名,我和骆珲说一声的事。”
他曾这样半开玩笑说过,周颜很难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件事不是他所为。
名次在他眼中,是棋盘上随意落下的棋子,放在哪一格全凭喜好。
“我只能拿入围奖,会让你觉得很丢脸吗?”周颜凝看裴昇,字里行间的软刺,往自己心里扎。
在公布的那一刻,裴昇才知晓周颜成了第一名,很快明白这是季舟陵自作聪明。
季舟陵独自生活多年,精力与热情全寄托在子女身上,习惯被人顺从的日子,时常误以为她的价值观,就是最准确的价值观。
但现在周颜笃定是他,一点多余的信任也没有,裴昇喉头髮紧,不想把责任全推到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身上,让她们原本的间隙无限扩大。
事情不是他一手造成,但终究因他疏忽,才荒唐地能在今天顺利公布。
他深深叹口气,“是我没安排好。”
恍然之间,周颜仿佛掀起一道纱帘,打破雾里看花的滤镜,再一次看清裴昇落下来的目光,上位者的目光。
他没有分毫否认,即使否认过,周颜也无法掩耳盗铃。她原本就够不上裴昇的手,余覃功利地为她筛选目标时,裴昇从未进入名单。
并非他不合格,而是他太远了。
“你让我觉得,我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周颜闷声说,她的双眼没有波动,平静地只是陈述。
“颜颜……”
“别人不懂,但我的同学、同行们都看得出来,第一名是什么水平,第一名周颜是什么水平,我就这样成了小偷……”
“别说了。”裴昇拧眉,不愿听她再贬低自己。
“我还可能失去朋友。”周颜充耳不闻,渐渐红了眼,嗓子眼像灌了细沙,“我把陈懿从第三名挤到了第四名,前三名才有的扶持奖励,已经被我挤掉了。”
“我会处理,让骆珲协调主办方,让第四名也享有同样的扶持。”裴昇试图缓和,他擅长把问题拆分成一个个待解决的任务,用经济补偿去粉饰太平。
“你知道这根本不是重点!”周颜往后退了一步,层层迭迭的裙摆像厚厚的茧子,捆着她的双腿。
即使陈懿是第二名,她没有因为周颜的空降,而错失奖励的机会,周颜仍会为此感到羞愧。
哪怕取消周颜的第一名,让所有人回到该有的位置,也无法假装风平浪静。
周颜抓起裙摆,沉甸甸的一团,在她手心往下坠。白色丝绸挤出乱糟糟的褶皱,被她美甲贴片上的水钻勾出几丝,立刻毛毛躁躁变得狼狈。
周颜烦透了这种脆弱的美,她总得小心翼翼,像她面对裴昇的时候。
桌上留着造型师还未收走的剪刀,周颜毫不犹豫拿起,沿膝盖剪开裙摆。
“别拿自己撒气。”裴昇面色不虞,按住她的手,利刃险些划到她的膝盖,“你希望怎样,我都可以答应,但是不要把刀尖对着自己。”
剪刀被他收走,轻而易举抽走她唯一能发泄的东西。
他总是这样,理智的、冷静的,几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连在一起的时刻,也显得条理清晰,把条件悉数列出来,慢条斯理告诉她,哪个才是最优选。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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