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级青石阶拾级而上。
九盲山顶,佛家道场。
晨曦在雾中放芒,南初打扮简单,一件白t搭黑色长裤,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头上戴着一顶灰色字母鸭舌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穿过青翠竹林,隐约可以看见棕红色的小飞檐,行至路口,一块红棕色的匾额横挂在门楼上,风吹日晒,破损无边,中间镶嵌着四方大字——
青禅寺。
九盲山,青禅寺,超然避世,静心如庭。
道观,佛光,皆与人缘。
这缘,万事凡如此。
南初在门口取了三支香,沿级而上,来到寺庙后方的小院子,四方小院,小尼姑提着水桶而过,冲她微微施礼。
院中央,立着一偌大的黑色香炉鼎,冒着袅袅青烟。
南初点了香,举着香柱走进殿内,里头静无一人,檀香幽幽,门口摆着三个蒲团,抬头,殿中央,佛祖目光慈悲。
上完香,南初来到般若殿,蒲案上盘坐一人。
南初冲她恭敬施礼,蒲案上的人睁眼,朝南初招手,递上蒲团。
「看你气色,近日来应该不错。」主持说。
屋子里檀香味重,熏人,南初垫好蒲团,在她对面盘腿坐下,答曰:「还行。」
主持年近六十,面容慈祥望她,「睡眠可还行?」
南初点头,「好些了。」
主持穿着深色的袈裟,把手盘进袖子里,闭眼道:「有心事?」
南初摇头。
主持彷佛察觉,依旧闭着眼,淡声:「你每回来找我都有心事。」
「我来还书。」说罢,南初把手里的经书推过去。
主持瞥了眼,没放心上:「还是因为那些攻击你的人?」
「不是。」
主持阖眼叹息,没再做声。
屋子静谧半晌。
主持又问:「那就是因为林队长?」
这回反倒南初惊讶:「您还记得他。」
「一面之缘,有缘便记得。」
两人来上过一次香,林陆骁自然是不信这些,当时连门都没踏进过,也难为主持还能记住。
话落,小尼姑进来上茶。
待她出去,关上门,南初才问:「佛法里有说姻缘吗?」
闻言,主持转头看她半刻,「有。」
「您说。」南初洗耳恭听。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禅房里燃着油灯,光烛轻黄,南初不自觉盯了会儿。
「……还有吗?」
主持又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偶,求不得,放不下,四苦皆由爱起。」
南初扶额,「就没点好的?」
「佛家忌行男女之事,你想从我这里听什么好听的?」
「……」
「今日有讲禅,一起去听吧,还是那句话,堵不上别人的嘴巴,那就捂住自己的耳朵,攻击你的声音自然会消失,孽障自有报应。」
两人从蒲案上下来,往外走。
行至门口,南初迈出门槛,问:「那林队长呢?」
主持头也不回,「你帮他求,还是帮你自己求?」
「帮他。」
主持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执迷不悟。」
南初紧跟出去,恰好遇见迎来的人。
来人是两个女孩,一个短髮一个长髮,长髮姑娘面容俏丽,半长的头髮捆成一个小小的髮髻扎在脑后,穿着嫩黄的连衣裙,日光下,乍一看有些扎眼。
两人冲主持一施礼,长髮姑娘看一眼南初,才问主持:「主持,今日可以求缘法吗?」
南初觉得这姑娘眼熟,不由多看两眼,才想起是那晚在医院的女医生。
主持双手合十,回礼道:「姻缘时辰已过,您下次再来。」
两人互视一眼,不肯走,「主持,您每次都这么说!」
「万事讲求缘。」
两人多半清楚,有些恼怒,短髮姑娘撩袖欲跟主持理论一番,被长髮女孩拉住,「时辰不时辰的,您是全凭自己心意吧?」
主持淡笑:「自然不是。」
主持铁了心不给她们求,两人只得愤愤离开。
等两人走远,南初才悄摸问了句:「您认识她们!」
「俩学医的姑娘,来过很多次了。」
「您为啥不给她们算?」
「佛法,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们不信佛,却来求佛,你说,佛会理么?」
……
听完禅修,主持留她吃完斋饭,南初下山的时候,已是傍晚。
晚霞万丈,洒遍山野。
小提琴演奏会在六点,南初赶到的时候刚刚开始,观众席厅灯已关。她望了眼,林启已经脖子夹着小提琴上臺了。
南初四下环顾,目光锁定最后一排。
她压低帽檐,猫着腰过去,对着排头的人说了一句:「麻烦收一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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