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可我不敢说,
我怕说了,
就会马上死去。
我不怕死,
我怕我死了,
没有人再像我这样爱你。
当年镌刻在课桌上的一行小诗这些年来一直在彭然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曾经把爱情当作誓言,想要用热情、追求甚至生命去见证。所以才会那样承担,无论羞辱还是伤害,都一样甘之如饴。然而,当这誓言沉重到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才忽然明白放手原来也是他的责任。
试过远行,试过遗忘,到头来却发现爱情的残忍就在于让你得不到又忘不了。
午夜梦回,他常常会疯狂想念,想念那记忆中的每一丝笑容,每一声呼唤,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别人都说时间治疗心伤的良方,在他这里却变成了一坛陈年的老酒,只会越酿越让人绝望。
有的人很可怜,一辈子只能爱一次,然后即便遇到再多的情动,都不过是彼时彼人的替代。彭然不喜欢自欺欺人,他知道无论是带给他的感情还是伤害,都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江雪,又或者他根本不会再给人这样的机会——赤≈裸裸地将自己摆在别人面前,等来的可能是真爱也可能是凌迟。可悲的是,江雪偏偏将两样都施加在了他的身上。
奈何就这样万劫不复。
明白这一点后,彭然倒是真的变得坦然了,他没有再让自己去迁就什么,也没有强行挽回什么。一个认命的愚人,往往可以活得更加潇洒——不是没有人找他谈感情,东方男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在欧洲也很受欢迎,却总难说服自己勉强,放不下的过去没有理由让他人分担;亦不是没有感情找人谈,只因对她的心绪早已融化在岁月中,如同宿命的烙印一般无言却深刻。
这份深刻让他谨慎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在确信能够求得一份结果之前,没有可能再像少年般冲动行事。特别是与江雪接触久了,他愈发明白她从骨子里是个胆小的人,那些虚张声势的大大咧咧,都不过是心底脆弱的掩饰。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让她和所有人、事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倘若自己没能力去创造一个可以仰赖的未来,她依然会离开,留下的只会是对彼此更深的伤害。
如果母亲没出意外,他或许会坚持在瑞士拿到学位,然后凭借努力去赢得一些值得她信任的东西,无论钱财还是权力。“男人靠赢得世界来赢得女人”,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句恶俗的话——在这反反复复的纠缠中,谁又分得清是人情决定了命运,还是命运决定了人情?
然而,命运的意外却再次将她推到自己面前,说出那撩人心性的话——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分担的境况下,他不确定能够是否禁得住诱惑,却也不敢赌上这些年来的坚持。
无一寸目光不缠绵,无一丝呼吸不急促,彭然迷惑自己究竟是想让她肯定多些还是否定多些。心如同被架上加速运动的单摆,越来越快地游荡在沉沦与固守的极端。
“三年了,快要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看着他纠缠反复的眼神,江雪在泪水中勾起一丝笑容,“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修长的身型笼罩着温暖的阴影,如同在沉默中弥散开来的湖水,全全地把江雪包裹其中。他没有说话,紧紧搂住身前的人儿,将脑袋重重地压在她肩头,长吁了一口气,便再也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沁过薄衫那渐渐湿濡的触感,也许会让人以为时光就此停住了也不一定。
沉沉的重量让人感到心安,轻轻踮起脚,将下巴磕在他厚厚的肩胛上,双手柔柔地抚上短短几年间坚强了许多的脊背,想起他独自背负的一切,满腔的疼惜就这样袭上周身。
有人说,上帝因为觉得人类太理性太强大,让神都觉得危险,于是创造出一样叫做“爱”的东西,让他们在某些时刻变得感性和冲动,从那时起,每个人都注定有会有他最脆弱的那一天,当他遇见命运中的那个人。
阳光倾泻下来,洒在陌生酒店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世界却因着彼此的陪伴不再显得孤单,兜兜转转了许久的轮回终得圆满。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静匿,服务生礼貌甜美的声音响起:“彭先生,退房时间到了,您需要续订吗?”
匆匆从他身上退下来,江雪轻吻那双湿润的眸子,侧首冲门外道:“我们待会下来办手续。”
男孩有些羞赧地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大口地喘气平息着呼吸,坐在床沿上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她走上前去将他揽进怀中,一边用手顺着那头黑发,一边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查到你母亲的下落没有?”
“没有,”彭然把头埋进那方柔软中,闷闷地回答,“中纪委直接下派的专案组,把人带走的时候只说协助调查,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江雪无法想象如李妍这样的女子,究竟要恐惧无助到何种地步,才会把儿子从千里之外叫回来,期图找到一个依靠?而彭然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又该是如何自责,才肯在人前显露出这般的脆弱?
“曹市长还在凉山城吗?”协助调查往往以主犯为核心,只要曹风杉在凉山,李妍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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