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后座,才发现旁边载了人。
是名男性。肩宽腿长,黑发茂密,慵懒安静地微微侧坐。他戴着黑色口罩,喉结突出,浑身上下有着动人的成熟。
车厢昏黑,他的剪影在窗上,她看他睫毛又密又翘。
意识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与她眼对眼。他瞳孔颜色偏淡。
这双柔情的男人眼,叫停了一切——雨被凝在澄明的秋空,人群寂在原地,城市售卖声渐渐消音,周围的声音像灰尘一样落在地上。
这眼睛,我好像认识。她想。
月光如洗,那样静,静到你能听到月光摩擦车厢的声音。
但不是他,她想。江漫的衣服不会这么皱,鞋面也有很重的灰。这人的俊秀中更多是疲惫。
黑色的车厢,窗上雨点滴成了线,雨气涳蒙,虚糊了外面。人流来去,被车一一掠过。
路柔突然偷偷看男人的后脖。
太暗了,看不清。
她收回眼。
许久,路灯来了。她借着光仔细打量他的腿、腰、肩,和后脖。
看到了——那颗痣。
司机拧开了音乐:《不过人间》。男性歌声在唱如何原谅痛苦。
她的目的地是姜人海新租的老小区。
最近姜人海参加羽毛球省内比赛,成绩不错,赚了笔奖赏——但不多,于是搬出校,拒了父母的接济,自力更生。
姜人海总有办法赖着她,赖久了,怎么推也白费,索性半温不火的搭理。这一两个月,关系渐近。她快习惯了姜人海。
车行了十多分钟,姜人海打来电话,问她到哪了?她说几分钟。
他说我的朋友都到了,就差你了。
路柔:"姜人海,记得给我开一下单元门"
身旁的男性忽然开口了:"师傅,能换首歌吗?"
她一下握紧手机,手指紧张,还是颤抖了。喉腔慢慢地干涩。
声线中的每一个声调。那是电梯初遇,在她头顶,害她莫名动情的罪魁祸首。
司机说行。切了首《后来》。
两人连续的沉默。她回着姜人海,心已经不在这了。
关上手机,路柔说:"师傅,停一下。我下车了。"
司机:"离印玉小区不是还有段路吗?"
"有朋友在等我。我先下了。"
于是司机踩下刹车,停了,路柔很快拉开车门,离开这鬼地方。
车门要关上了。他突然对她说话,声音低沉:"生日快乐。"
车便开走了,留她在灰尘里,眼呆呆的,手很冷。路柔看着远去的车牌,不停眨眼睛。
忘了,今天她过生。
之前,白江和她在饭店偶遇,和她谈过江漫的去向:我知道他去了哪。
她表现并不感兴趣:"嗯。"
"不想知道?"
"我先走了。"
白江非要讲给她听:江漫不喜欢别人在意他的脸。一次比赛,评委因为他的长相,没表演前就给了最低分,还嘲讽说最看不起用脸拿分。这是他遭遇过最不公平的一次。所以一旦有人夸他外表,他就觉得是看轻他的才华。他希望别人认可他的价值是在音乐上,而非外貌。
白江说完,淡淡不屑:"你看上江漫不就因为脸吗?你真的了解他吗?知道他为什么不碰人吗?理解过他的过去吗?路柔,我真没搞懂,凭什么是你?"
路柔笑了一下:"你知道他再多,他又知道你多少?"
这次对话后,两人便礼貌地疏离了。
路柔知道她没走进他内心。他锁着那儿,也不让她走。
——发散了那么多,路柔下车后不知走哪去了,随便下的地方。
她慢慢蹲在路边,招架不住突然涌来的情绪:为什么要对我说生日快乐?
还是你记得我说过我过生你必须陪我?我都老老实实了,一个字都没打听你。你这又要把我引哪去?
路柔走到了印玉小区,没用多久。
有个男人奇怪,站在姜人海家对门,只是沉默地抽烟。
外貌、体型都夺目,气质温柔如风。
她低眼,看到脚边有名片掉了。
拾起。"林凉。"她念出了声。
男人听见了,笑着走来:"抱歉,是我的。不小心掉了。谢谢。"
拿过后他便折身,下楼走了。
路柔略过了这个小插曲,她看了门许久。跨进这道门后,即将发生的事情让她双脚微微虚浮。
今夜不仅为了庆祝姜人海乔迁。她呼了口气。
还有,回答他一周前的问题——
路柔,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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