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哼了声,悻悻走了。
薛恕关了门,从架上找了金疮药粉,褪下上衣,对着镜子艰难地上药。
直到此时,他方显露一丝情绪。
他盯着铜精里的鞭伤,那双浓黑长眉皱起,眼底洩出冷意。
待伤口包扎好后,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便侧着身睡下了。
殷承玉坐在床上看着他许久,才在他身后躺下,虚虚从后抱着他睡去。
薛恕很快在西厂站稳了脚步。
比起全是羊群的直殿监,覃良手下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虽然境地更加凶险,却更适合薛恕生存。
覃良明面上虽然退了,但私底下还在为东厂出面做些阴私之事,这些事情最终都落在了薛恕以及同他一样为覃良效命之人的头上。
他们不只要应付残暴的覃良,彼此之间还要明争暗斗。
覃良像养蛊一样养着这些手下,而薛恕则是脱颖而出的那一个,最得覃良欢心。
这是好事亦是坏事。
薛恕有了更多的机会,但覃良生气之时,第一个想起的也是他。
若是寻常心情不好,最多便是一顿鞭笞再泼上一盆盐水。但若是他在外头受了气,那必定要变本加厉地发洩在薛恕身上。
覃良有一个鞭室,里面收藏着各种材质的鞭子,其中杀伤力最大是一柄钢鞭,做工精细,鞭身有细小锋利的倒刺,通体却只有指节粗细。若是全力抽在人脊背上,能直接将脊骨抽断。
有次他在东厂老对头那儿受了气,回来便取了这钢鞭,狠狠抽了薛恕一顿。
他当了数十年贴刑官,知道抽在哪让人疼,又不会让人彻底起不来身。那一次薛恕后背被抽得血肉模糊,最后撑着一口气没晕,行了礼退出去后,才被人抬回去。
而薛恕为了不被人抢了差事,只休养了三日,便带着伤继续当值。
殷承玉又惊又怒,可无论是怒斥还是关怀,薛恕皆听不见。
他背上的鞭痕一层迭一层,新伤迭着旧伤。人也越来越寡言阴鸷。为了重用,他什么脏事都能替覃良做,心肠越来越硬,办事手段越来越狠辣。
殷承玉每日看着他,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有了几分九千岁后来的模样。
野兽终于长全了锋利爪牙,重入山林。
薛恕不再满足于做覃良的走狗,他得知隆丰帝将要在冬月往丹犀围场冬朔后,便开始谋划着利用覃良的关係伴驾随行。
覃良此人心胸狭隘疑心也重,他重用薛恕,又唯恐薛恕得势之后反噬自身,虽顺势将他安排进了伴驾随行的队伍当中,却只是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薛恕却并不在意,他跟在伴驾的队伍当中,耐心等待着时机。
这时候,他除了尚未穿上那一身代表荣宠的绯红蟒袍,与九千岁已经相差无几。
殷承玉每每看着他,总不由恍惚片刻。
上一世他只知薛恕于微末,大约吃过不少苦,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都被薛恕有意无意地掩埋了,殷承玉偶然听到只言片语,并没有太多的实感。
反而对他的阴晴不定和狠辣心性感触更深。
但如今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走过,连地上的脚印都沾着淋漓鲜血,他方明白,他从未看明白过这个人。
这样的境地,他若是心肠不硬,手段不狠,如何才能挺直了脊背走到他的面前?
他在这深宫的名利场里厮杀,手染血腥,俱是为了他。
丹犀冬时,薛恕于危机之时挺身而出,力斩猛虎,救下隆丰帝,终于入了帝王的眼。
只是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烈。
他的伤势太重,一度命悬一线,连太医都摇头不语,他却又硬生生挺了过来。
殷承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在他身侧,紧握着他的手,一声叫他的名字。
数日之后,他终于醒来,得了隆丰帝的召见。
自此,乘风雷直上。
而殷承玉的诡异状态一直未曾解除,他对时间和外物的感知逐渐变得迟钝混沌,只日日如游魂一般跟着薛恕,看着他玩弄人心权势越来越熟稔,一步步登上高位,手掌大权。
就连一力提拔他的隆丰帝,对他亦是倚重又忌惮。
至隆丰二十三年初冬,薛恕终于说服隆丰帝往皇陵祭祖。
出发前一日,殷承玉看见他于屋中焦躁踱步,失了往日的沉稳。大约是夙愿终于快要实现,他难得露了几分轻鬆之色,罕见叫人送了酒喝得微醺。
喝醉后的薛恕将平日的珍藏拿出来,一一品鑑把玩。
——都是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殷承玉过往所用之物。大到殷承玉的手迹,小到曾用过的砚台,种类繁多而零碎,却都被妥善收藏。
他靠墙坐着,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旧物,眉眼间阴霾散去,声音轻而柔:「等殿下归来,就可以完璧归赵了。」可上一世的殷承玉至死都未曾见到这些旧物
。
他们的重逢,不如他预料中那般美好与开怀。
殷承玉半蹲在他面前,掌心附着他的侧脸,指尖怜惜地轻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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