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诏书收好压在枕下,隆丰帝坐会床上,道:“进来罢。”
使了个眼色,命跟随四个太监留在殿外,德妃缓步进了内殿。
隆丰帝瞧见她时愣了一下,接着便皱起了眉:“德妃今日这副打扮……”
德妃相貌不出挑,平日大多打扮得清淡素雅,还能讚一句端庄大方。但今日却是涂脂抹粉盛装而来,只是她的相貌实在寡淡,压不住过于艳丽的妆容和繁复衣饰,便显出浓浓的违和来,有种东施效颦之感。
“……与你不太相衬。”隆丰帝觉得德妃今日太过不像样。
德妃面色沉了一瞬,接着又很快扬起笑容来,不复平日恭顺谦卑:“今日乃大喜的日子,所以臣妾盛装而来。”
大喜的日子……
她的神态语气都与从前大相径庭,隆丰帝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已有了不快:“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朕怎么不知道?”
德妃提起裙摆,施施然在他面前坐下,双手优雅地交迭在身前,微微倾身靠近他,笑吟吟道:“今日是陛下要禅位给我儿,难道还不是大喜的日子么?”
“什么禅位?”甫一问出口,隆丰帝就已经明了了什么,高声道:“来人!”
然后他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方才他要写诏书,将内殿的侍从全部遣了出去,如今内殿里除了他与德妃,竟再无旁人。
“这干清宫已经在臣妾掌控之中,安王和高贤都已经被製住。而燕王宫内也已经被锦衣卫所控制。”
德妃势在必得地看着他,昔日柔顺的姿态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势:“陛下何必白费功夫?太子不孝一向为陛下所不喜,安王出身卑贱又无甚才能,唯有三皇子文治武功皆出色。陛下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又轻又快,带着的尖锐金护甲的手指拂过浓艳的妆容,叫她看起来像披着画皮的鬼。
隆丰帝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从未认识过她。
“你这是逼宫!是谋逆!老三呢?叫老三来见朕!”边说,边撑着身体往龙榻里侧退。慌乱间手肘推送了枕头,露出枕下明黄诏书一角来。
德妃眼尖,立即就瞧见了,眼疾手快将之抽出来,展开一看面色先是阴鸷,随后便笑了:“臣妾还想着陛下写禅位诏书恐怕要费些功夫呢,没想到陛下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她手里拿的正是隆丰帝方才所写的诏书,那确实是一封传位诏书,只是上头本该写着继位人的地方空着,并未写明要传位于谁。
隆丰帝伸手欲来抢夺,但他如今老态龙钟,动作也变得十分迟钝笨拙,德妃飞快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满面笑容地将诏书在桌案上铺展开来。桌案上还正有用过的笔墨,倒是全都齐活儿了。
德妃将毛笔蘸了墨,递到隆丰帝面前:“还请陛下将我儿的名字添上去。”
隆丰帝目眦欲裂,一副快要被气晕过去的模样,无论如何不肯接笔。
这皇帝他还没做够呢,连太子都不能染指,何况老三这个从来未被他放在继位人选上的儿子!
德妃笑吟吟与他僵持了片刻,面上笑容终于落下来,她嘴角往下撇,满面阴沉地搁下了笔。隆丰帝见状以为她终于妥协,刚要松一口气,却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颈间。
“还请陛下将我儿的名字添上去。”德妃手上用力,匕首往下压了压,又重复了一遍。
隆丰帝隻觉得颈间一疼,接着便有液体往下流。他抬手摸了摸,触到了湿润的血液。
从登基之后,他便没再见过血。面皮抖了抖,隆丰帝看出她眼中的狠意,生怕激怒了她后会鱼死网破,只能不甘心地走到桌案前,提起了笔。
待诏书写好之后,德妃反覆检查确认无误,才晾干了墨水收将之收入袖中。
隆丰帝则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瘫坐在地上。
德妃此时也不管他,施施然推门出去,瞧见已经被製服跪在一旁的殷慈光等人,嘴角勾起胜利的笑容。
拿到了禅位诏书,她们已经赢了一半了。
这时殷承璟才姗姗来迟,德妃看见他后疾步迎上去,将袖中的诏书快速抽出给他看了一眼:“母妃这边已经妥当了,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了。”殷承璟今日穿了一身枣红织金四爪蟒袍,头戴宝冠,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宫中防卫,宫外已经有人去传旨了,接下来只等那些朝臣入宫,再拿下坤宁宫便可。”
按照计划,德妃负责拿到禅位诏书,而殷承璟则与龚鸿飞达成一致,迅速以武力控制整个燕王宫。
之后再以皇帝病重为由,将朝中文武众臣都召进宫来软禁,同时再拿下坤宁宫,以皇后和五皇子为人质,诱杀太子。
若有不服者,今夜便尽杀之。
如此他继承皇位,便是顺理成章了。
古往今来的帝王继位,多少都要手染血腥。成王败寇,只要他当了皇帝,史书还不是由他书写?
殷承璟站在殿中,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隆丰帝,被迫跪在地上殷慈光等人,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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