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开压在他身上的几人,急忙爬过来,跪在她面前,眼睛里逼人的煞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疼、珍视,和急切,他轻轻牵起她被重物碾压过的手,握在唇边,语无伦次地问:“怎么样?痛不痛?是不是很痛啊?琪琪……告诉爸爸,哪里痛?我们去医院吧……”
“爸爸求你了,去医院吧……”
她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虚弱地对他笑了笑。
一直以来都有个说法,薄唇的人都无情寡义,可他的嘴唇又不薄,相反很厚,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假情假意呢?
他还不知道,她用这次挨打,又一次看清了他。
黄佳琪本来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来没有招惹过、结仇过的陌生女人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家里的这些腌臢事,也不知道这些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以至于在自己就要离店时实在忍耐不住用不堪入耳的词汇辱骂她。
但后来,她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在打她的过程中,说出了真相:半年前,她的父亲——黄伟,谈了一个女朋友,叫杜婷婷,是这个女人的妹妹,本来快要结婚了,却在街坊口中得知,他有个十七岁的女儿,可杜婷婷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是骗婚。
黄佳琪在听清这些话之后,再也没有反抗。
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常年干活,手劲这么大的女人,如果不还手,就只有被打的份,她呆愣在原地,任她们打,任她们骂。
她才知道,原来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在她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他还有别人。
原来他和安莉也没有结婚,他想结婚的对象是别人。
他这么绝情,安莉甚至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也不愿意和她结婚。
黄佳琪突然有些同情安莉,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不干净又贪吃的男人生育呢?
这太不值得了。
他好精明啊,她现在才觉得自己的聪明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左瞒右瞒,把那么多女人玩弄在掌中,游刃有余,包括他的女儿。
她怨恨他,为什么让她被人欺负霸凌,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让她被别人侵犯,为什么要让事情走到这步田地,为什么不肯爱她?
她明明这么听话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的爱?
好啊,他现在知道假惺惺地表现出多爱她了,多心疼她了。
多虚伪的嘴脸!
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为了留住她,不希望自己老而无依的粉饰,他留恋她年轻身体的表演,还有最重要的——她是那个女人的替代,她最像她,世界上只有她最像她,他留不住她,幡然醒悟过来,还有她。
她早就做好了,他会在床上喊出那个名字的准备。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他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过就是“他不爱她”这么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爱她,又怎么会为了她费心去学怎么照顾人呢,如今的这些举动都是他在别的女人身上试验出来的吧。
她自我安慰道,幸好、幸好她不爱他,幸好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幸好离不开对方的人,不是她。
后来,她又嘲笑自己,可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他是她亲生父亲,怎么可能离得开?
渺茫啊,渺茫。
她大可以走到天南地北,大可以不顾别人如何骂她不孝,大可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也可以让他一辈子也找不到她,一辈子也见不到她,可是,她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呢?
她可以不爱这个男人,可他是爸爸啊,她不能不爱爸爸,她多想爸爸也爱她。
就算他多不喜欢她这个女儿,最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即便他现在这样对她,都是别有所图,她也最爱爸爸。
她只是想要一个爱她的爸爸。
如果她能有一个不叫黄伟的父亲该多好。
黄佳琪第一次体会到报复的快感,也第一次痛恨自作聪明的愚蠢。
手指也有些细小的伤口,他的下巴上都是硬硬的胡渣,摸上去时,那些硬茬扎进肉里,细微的痛往心里钻。
十指连心就是如此。
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她心道:真是好演技啊,都快让她信以为真了。
她止住眼里翻涌上来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爸爸会治好我的,对吗?”
早就治不好了,她得病的日期不是现在,两年前那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她就生病了,如今旧疾复发,哪里能说治好就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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