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麻律已经不太记得曾经是黑米的回忆了,他相信这表示那段回忆不重要。
他对自己的家庭很满意,他可以告诉别人,他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国中和高中生涯,这样一个「普通家庭」,亚麻律自认和常人间至少在这方面别无二致。每天跟家人相处在一块儿,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度过中秋烤肉和各种庸俗的节日。眼前这一切幸福的景象,即使自己感受不到快乐,至少他肯定张老师、素娥、阿良和珍珍能感受到。
考上大学,亚麻律第一次离家远行,到台北读书。本来说好全家人都要来送他,亚麻律婉拒大家的好意。
「那天爸妈都要上班,我自己去就好。」亚麻律在离家的前一晚,对家人们说。
「哥哥,至少让我们帮你送行。」亚晞说。
「你们两个高中生,我们大学还没开学,你们高中可是辅导课紧接开学,根本没时间休息。阿良,今年换你要考大学,好好加油。」
「有什么关係,就一个上午,陪你搭车。」亚文附和亚晞说。
「你们两个感情好像越来越好了,每次哥哥说什么,你们都统一阵线,砲口一致对我呢!」
「哥哥平常都忙自己的事情,我们兄妹只好互相合作,不然怎么办。」
亚麻律记得几次回家回得晚,就看到亚文和亚晞在餐桌上一起讨论功课。亚晞的英文好,亚文的数理不错,他们教学相长。亚麻律见到他们懂得团结,认为这个家的向心力越来越强,即使北上求学期间他不在了,相信这个家也能紧密维持下去。
大一上学期才过了一半,亚麻律正在图书馆准备隔天的期中考,接到亚文的来电。
「哥,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亚麻律走到图书馆阅览室外,小声回应:「有什么事,说吧。」
亚文沉默了半餉,说:「亚晞怀孕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爸爸妈妈知道吗?」
「爸妈都不知道。」
「亚晞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老天,你知道孩子的爸是谁吗?」
「嗯。」亚文小声吐气说。
「就你所知,那个男孩子是个负责任的人吗?」
「那个男孩子想负责任。」
「想负责跟能负责是不一样的。」
「哥,你说得对。」
「先不说这个,亚晞怎么想的呢?他喜欢那个男孩子吗?」
「我想她是喜欢的,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
「亚晞在吗?我跟她谈谈,这种事还是要跟当事人谈会比较清楚。」
「哥,我们现在就在你学校走进来,左边那座孔子像旁边,能跟我们出来聊聊吗?」
「早说嘛!」
亚麻律三步併成两步,亚晞怀孕并没有让他紧张,在他看来这是一翻两瞪眼的事,生下孩子或拿掉它。而只要是能想得出解决方法的,都不会是什么大事。
孔子像旁,亚文穿着棒球外套,右手边放着一个行李袋,他左手牵着亚晞的右手,亚晞的肚子微微突起,坐在孔子像下面的石头基座。
「哥。」亚文给了亚麻律一个好大的拥抱。
亚麻律轻拍他的背,说:「你又长高了。」
「好了,不要愁眉苦脸的,我们一起来解决这档事吧!」亚麻律脸上还掛着微笑,没有察觉当前的气氛中飘散着的悲伤。
亚晞跟亚麻律说:「哥,有件事我们要告诉你。我和亚文,我们在交往。」
「搞清楚,你们可是兄妹!」
「哥,你也知道我和亚文并不是亲兄妹。从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彼此喜欢了,国一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正式交往,只是哥你很迟钝,一直没察觉。」
「我懂你们的意思,实际上你们也不是兄妹没错,但是法理上你们是啊!」
「所以我跟亚文希望可以去户政事务所解除户籍关係。」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想找医学检验中心,做dna鑑定,确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係,然后独立户籍,这样我们就能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了。」
「这……那爸爸和妈妈怎么办?我们这一个家怎么办?」
「爸爸和妈妈还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谈。我们想阿律哥是个特别明理的人,肯定能了解我们之间的爱,以及我们的苦衷,愿意帮助我们一起和爸妈谈。」
「我和亚晞还做了一个决定,恢復身份后,我们要恢復我们本来的名字。我做回那个阿良,她做回那个珍珍。」
亚麻律的理智在发怒,这和情感的发怒不同。情感的发怒,理性无法抑止。理智的发怒,会使理智完全丧失本身的作用,为思想者的动机和目的服务。
他怎能不发怒,现在这个家能够建立,能够维持,亚麻律做了很大的牺牲,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无时无刻都得面对突如其来浮现于脑海的恐怖片段。他是怎么杀了那些人,把它们的尸首送到荒郊野岭,亲手埋葬他们。
亚麻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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