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哥哥平时对你怎样?」
肃静的法庭内,那位穿着黑袍的男人悠悠走到自己旁边,挺着胸膛询问他。纵然他知道这人是来帮他和哥哥的,但是,看着这人凌厉的鹰眼,瞳孔里闪过自信却冷漠的光芒,彷彿能把一切颠倒……他实在忍不住缩一缩肩膀。
儘管如此,他还是保持微微昂头的姿势,双人平放在檯面,摆出成熟稳重的样子。
不要畏缩,不要逃避,这样他的说话才显得可信,才会被人接纳。
「我哥从小就对我很好,非常非常的好。爸爸和妈妈都要外出工作,家里很多时候都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他教我做功课,陪我玩;如果我做错事,他会教训我,不过永远只是搂着我,告诉我那样是不对的,从来不会打我或者骂我。我哥很温柔,我很喜欢他。」幽幽的话语像水珠般敲入寂静的空气中,却混着一丝沙哑,「我哥……徐斐然,是我全世界最喜欢的人。」
两行泪水倏地滑下,他急忙提起手背擦去;他可忘不了上一次正是因为一句「情绪激动」便被人带出庭外,这次,他绝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可是擦拭的动作却引出更多的眼泪来,眼瞼飞快眨动,串串泪珠便倾盆而出,直把檯面滴湿。
幸而律师没有再多问他几句,法官也没有追究,他悄声离开席上。
坐在一旁,眼睛很自然地撇向那方,发现哥哥也在望着他。
眼里是淡淡的忧伤。
嘴唇微微张开,舌尖轻弹,是他十分熟悉的嘴形──「辰」,就这么一个字。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差点又因此决堤。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指甲都陷进肉里了,视线一直落在哥哥的脸上,小声地叫了声「哥」,然后已无法再说出任何话来。
庭上控辩双方依然继续力申他们的论点,可是他没有半句听得进去。
「……我的当事人一直品行优良,他在学校是老师所欣赏的模范学生,跟同学也很合得来,更被同学称为『天使』;在邻居眼里,他亦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少年。而在他弟弟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不轻,他是他弟弟『全世界最喜欢的人』……」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哥哥,像是生怕一个眨眼,哥哥就会消失一样。
「……但是,像当事人这样一个理应前途无限的优秀少年,居然从小就遭到父母残忍的虐待,更甚者,父母还在他的饭菜里下毒。而我当事人面对这样的父母,生命不断受到威胁,又鑑于,对方是自己的父母而不敢向他人举报……」
哥哥也在望向他。即使法庭上的人们仍然继续着他们的工作,哥哥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他一眼。
「……我当事人的行动只是出于正当防卫。……」
到底律师说了些什么,法官说了什么,他实在无法记住。唯一知道的,就是谋杀罪硬改为正当防卫,原来很严重的刑罚硬变成了送入感化院五年,而自己,亦从「有罪」硬扭成了「无罪」……
傻愣愣地跟在叔母身后走出来,眼角却忽然闪过女孩黑色的身影,追上几步,女孩霍地转过身来,一双乌黑的明目里尽是说不出的冰冷。
「徐语辰,你真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人。」
明知道这句话是针对那句「全世界最喜欢的人」而说,可是他无从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据说眼前这个跟他一样大的女孩亦在这件事上出了一份力。基于他的爸爸在生前于萧氏的地下製药厂工作,哥哥徐斐然手握萧氏的一部份重要资料,而身为总裁千金的女孩又为哥哥求情,令萧氏总裁不得不在这案件上掺隻脚。
要不然,谋杀这般重罪又怎可能只得这样的判刑?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难道真的不能把哥哥判为无罪吗?真的要将哥哥送入感化院?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的冷漠,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纯洁的紫色纱羽上印烙了属于他的罪孽。
没有人再把他最敬爱的哥哥称作「天使」。
他那全世界最喜欢的人,此刻并不在他的身旁。
在叔父、叔母家里,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平常总是躲在房间内,只有吃饭或洗澡时才会走出来;那也是要等到叔父、叔母不在客厅的时候。一旦碰上他们,免不了会看到鄙夷的眼神,像是看见细菌般如此厌恶。
他恨不得把这两个人杀死。
然而,当他握着美工刀时,他却只有喃喃地跟自己说:「别再犯错了,徐语辰,别再犯错了……」
时日渐久,平滑的书桌上刻了一道道坑纹深长的刀痕。
六个月后,哥哥因为表现良好而提早被放出来,但他认为萧氏在此亦做了些疏通;他再度为自己的无能而深深怨恨。
当天他怀着紧张的心情去接哥哥,哥哥的打扮很是整齐乾净,略长的头发被梳至脑后,下巴的鬍鬚已然剃得乾乾净净,身穿简朴的淡蓝色衬衫,显得十分清爽。哥哥远远地看着他,如同数个月之前,笑出一缕让人心动的温柔。
他也跟着露出微笑,儘管多少带点涩意。
哥哥走到来他身边时,冷不防地,将他轻轻抱在怀中,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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