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血溢出来,脸上忽然一片惨白,喉间大口大口地吸气,仰躺在那里似被捆住了手脚一般,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李砚安静地看着他,拿了帕子给他清理了嘴角。
人如残灯,终有灭时,到了此时,他才是真的无悲无喜,看着面前的人,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
三日后,帝王于睡梦中驾崩。
李砚自那晚后就对往事再没有提起过半个字,始终随侍在侧。
哪怕没有情分,甚至有仇,但至少还有君臣之间的本分。
他恪守到底,换了轻软的白袍,如同宫中寻常的侍从,一直送帝王至最后一刻。
更甚至,在帝王恍恍惚惚地睁大了眼将他认错了时,虽然他们之间隔了辈分,还是配合着装作是他的么子,给了他一点安慰。
崔明度后来在赶来为他安排登基事宜的路上,听说了这些消息,还小声地与身边人说了句:「我们这位新君,想来还是太善良了。」
……
北地相距遥远,即便接到消息就已上路,栖迟和伏廷赶至长安时,登基吉日也已然到了。
到了宫中,大典已过,满朝文武都已退去,只余下李砚坐在殿中。
高殿金座,少年龙袍皇冠加身,身姿长高,却仍清瘦,珠冕遮挡了视綫,是从未见过的面貌。
明明也没有隔很久,再见已不能再向先前那般随意。
栖迟身上穿着厚重的织锦宫装,挽着宫髻,看了他好几眼,才郑重敛衣下拜。
伏廷在她身侧,难得地着了官服,一同叩见新君。
一名年轻的内侍在旁宣读了圣旨,当场就以新君之名,诏封栖迟为皇姑大长公主。
赐地建府,加享采邑,皆是超出过往礼制的规格。
不止如此,内侍宣读之后,又言明:大长公主以后可以随意出入宫中,安北大都护见驾也不必卸兵,可以带刀入殿。
凡此种种,无一不是莫高的荣宠。
栖迟闻声便抬起了头,李砚已经步下高座,朝这里走来,亲手将她和伏廷扶了起来。
刚才拉着距离不过就是为了宣读这道圣旨罢了。
他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这个。
眼见内侍麻利地退了出去,栖迟才如往常般与他说话:「刚刚为帝便这般加恩,岂非要叫我们惶恐了。」
李砚站在她面前,已比她高出一些了,扶着她道:「这本就是每个帝王都会做的,也是姑姑应得的。」
栖迟说:「但我还是觉得太重了。」
李砚抬手拦一下,不想叫她拒绝,转头看向伏廷:「姑父,我能有今日全赖您一力扶持,不知您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以开口。」
单于都护府私通外敌后,已获罪被革除了都护府,先帝诏令将其辖下数州全部幷入安北都护府下,但那算不得是他的封赏,反而是北地更多了一份责任。
伏廷看了看他,忽然掀了衣摆,单膝跪地:「臣别无所求,只求大长公主此后能随臣永留北地。」
李砚楞了楞:「就这样?」
「就这样。」
栖迟轻轻笑了笑说:「所以我才说太重了,用不着赐地建府,我也不打算长留长安,若是来看你,能出入宫廷也就够了。」
说到此处,她才终究忍不住抬了手,本是想和以前每次宽慰他时一样摸摸他的脸,但他如今已经长大,不太适合,手指最终替他扶了扶龙冠。
「阿砚,以后要好好的,做个好帝王。」
终是到了这一步,没有别的交代,唯有这一句。
……
离开殿中时,临近傍晚,长安城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寒风呜咽,在宫楼飞檐间盘旋。
栖迟自宫殿臺阶上缓步而下,慢慢踏上宫道,一路走来细细看过了一路的景象,又回望一眼巍巍金殿,转过头来时,隻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默默往前走。
伏廷看她一眼:「放心,有崔氏在,都中很安稳,待过上两年,他也就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了。」
栖迟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我哥哥。」
不知道如今这样,算不算完成了哥哥的遗愿,如今身在这深宫之中,又是否是她哥哥希望看到的。
身后忽而传来了脚步声,似很急促。
「姑姑!」
栖迟听到唤声,转身回头。
李砚从高阶上快步走来,头上皇冠已除,快步如飞,龙袍翻掀,一路追了过来。
隔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忽而衣摆一振,朝她跪了下来。
栖迟怔了怔,下意识要去扶他,又立即回味过来,便要跪下,却被他拦住了。
李砚抬头看着她,眼里微湿:「姑姑可以放下父王的临终嘱托了,我希望姑姑以后与姑父都只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再为我担忧分毫。」
虽然他在殿中答应了姑姑和姑父的请求,但方才在高阶之上看着他们背影一路远离时,想起此后难得一见,终是忍不住追了过来,说了心里话。
栖迟想笑,心里却又无端地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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