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稍小了一些,击退了一次进攻,几位都督打马过来。
「罗将军认为他们还会攻几次?」问话的是贺兰都督,因战事在他的地界上,自然更为关切。
罗小义道:「看样子还有些日子,有人告诉我那个阿史那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话间眼神已向远处扫去,他知道阿史那坚一定就在对面。
「我看他们是想借大都护受伤的时机想钻空子,到现在还不死心,甚至都有人传大都护已丧命了。」幽陵都督左肩受了伤,没法穿铠甲,只穿着胡衣,怕被将士们听见,说话时压着声,哼哧了两声粗气。
罗小义本就挂念着,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放屁!一点小毒就想要三哥的命,当我们北地男人是纸糊的不成!」
话音刚落,鼓声擂响,突厥又攻了过来。
早在战前,几位都督就跟随伏廷演练过数次,对于突厥的数度进攻都按计划行事,哪怕是这种车轮战式的进攻,也不至于焦虑,都还耐着性子应对。
眼下更担心的还是军心,就怕是突厥故意在拖耗军中士气,连日来越来越多的不利消息也尘嚣日上。
这次突厥攻的是左侧,为首一员主将狂笑着用汉话喊:「姓伏的已死了,你们还能瞒到几时!」
当头劈来一刀,差点削掉他一隻耳朵,罗小义瞪着眼,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左侧两州人马已衝杀上来。
众人正全力抵抗之际,斥候快马自后方而来,手中挥舞令旗。
罗小义看得一楞,放弃缠斗,抽身回马。
那意思是:援军来了。
他从马上看过去,天际边拖曳出纷扬的尘烟,铁蹄振振,两杆大旗迎风鼓舞在最前,一面玄底绣赤,赫然振动「瀚海」二字,另一面走笔如刀的一个「伏」字。
早有眼尖的都督先一步喊了起来:「大都护来了,是大都护来了!」
一句话,叫战场里厮杀的形势起了微妙的变化。突厥领军的将领看过去时,差点被一刀斩下马。
视野里,黑亮的高头战马当先,踏尘裂土,马上的人玄甲烈烈,手臂自腰后抽出,残阳反射着刀口上的寒光。
举着战旗的士兵策马随后,高声呐喊:「奉大都护令,击退敌寇!」
眼见这熟悉的身影再现战场,三军振奋,战鼓催扬。
伏廷纵马跃入战场,罗小义立即飞奔近前,惊喜难言:「三哥!」
任何话都比不上他亲自现身有说服力,罗小义从未如此激动过。
伏廷点了个头,目光远眺,越过战场,越过壕沟,看向远处竖着的阿史那军旗。
战旗下徘徊着几个马上的身影,皆是他们此战的将领,但没有看见他的目标。
罗小义看了眼他手中的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气道:「阿婵说得一点不假,那条蛇谨慎得很,躲着不露面了。」
伏廷抬起握刀的手,紧一下袖上束带,眼中杀机未减:「不用急,迟早的。」
话毕,眼神落回战场。
「也该送他们回去了。」
※
「突厥被灭了两支先锋,折损三员大将。」
军营里,栖迟坐在曹玉林住的军帐里,怀里抱着孩子,听她说着带回来的消息。
她早就猜到了,伏廷是去前綫了。
孩子越大越精神,这会儿没睡,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时不时哼唧一句,倒好似在应和似的。
曹玉林不禁看了小傢伙一眼,被他模样弄得眼神暖融许多,接着道:「这是前阵子的事了,突厥先头诡计没有得逞,这支兵马光靠强攻占不了先机,近来应当是在扫局了。」
栖迟问:「何为扫局?」
「就是到了战局最后了。」
栖迟明白了,心定许多:「那便是好事了。」
正说到此处,李砚忽然跑了进来,身上穿着水蓝底绣云纹的胡衣,身量也衬高许多,一脸的笑:「姑姑,姑父胜了!」
栖迟一怔,看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仆固部的人说的,」李砚喘口气,眼神都是亮的:「他们已有人看见大部回营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快马带来的高喊——「突厥退兵,我军胜!」
营中顿时一阵山呼。
怀里的孩子被惊动,撇着小嘴想哭,正在帐门边站着的新露连忙过来将他抱了过去,一面轻轻拍着哄,一面笑着对栖迟道:「家主,多巧,眼前就送来好消息了。」
栖迟与曹玉林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了帐。
营外已有一队兵马先行返回。
栖迟看着最先疾驰入营的人——
战马跑得太快,又身披铁甲,勒停后如喘息般甩着脖,马上坐着的伏廷除了盔帽,解了佩刀,悉数交给马下兵卒,一跃下马,看向她。
除去下巴上又泛了青,他和走时没多大区别,栖迟没在他身上见到有新伤的样子,想来一切都很顺利,也不好当着这么多军士的面说什么,默默转身,又回了帐中。
曹玉林看看她,又看看伏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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