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水下去后,体内那股子暗火总算是消停了些。
暗一瞪圆了眼,忙递了块布帛给薛无问,吶吶道:“世子,您这是……还没睡醒?”
薛无问扒拉了下湿漉漉的头髮,接过暗一的布帛,随意擦了擦,道:“在同老封叔聊甚呢?”
老封叔便是那位年长的伙头兵。
暗一“嘿嘿”一笑,“属下在听老封叔说一段他最后悔的往事呢,真想不到老封叔也有这般缠绵悱恻,闻者落泪的过往!”
薛无问挑了挑眉,还未及开口,便听暗一倒豆子似地说起那故事。
“老封叔年轻时,偷偷喜欢过一个小娘子。原想让他娘去求娶了的,谁料那姑娘早就定了亲,对方是个书生,温文尔雅学富五车的,老封叔觉着自己比不上那人,便歇了心思,从军去了。”
暗一灌了口凉水,继续道:“哪曾想三年后回来,便听见那姑娘的死讯。原来那书生有个落难的红颜知己,娶妻后还同那位红颜知己藕断丝连,生生逼得他那髮妻抑郁而终。老封叔一直很后悔,若是当初他同那姑娘表明心迹,兴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暗一说完就嘆了口气。
薛无问静了须臾,几滴水珠顺着髮丝,“滴答”“滴答”坠落。
他面色淡淡道:“那书生后来如何了?老封叔没寻个由头将他给杀了?”
暗一听出自家世子话里的杀气,纳闷地挠了挠眉头,弱弱道:“那,那倒没有。属下觉着那书生虽可恶,但罪,罪不至死吧……”
那人都将自个儿心爱的姑娘逼死了,还罪不该死么?
若是他,若是他……
薛无问沉默,径直在一处草垛上坐下,抬眸望了眼。
夜色寂寂,那轮沉静的月依旧高高挂在天幕,触不到,摸不着,只能望着,遥遥望着-
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月底。
七月廿一这日,薛无问一早便回了定国公府。
进去惊蛰院给崔氏请安时,崔氏正在差人给青州送及笄礼。
听到“及笄”二字,他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望了崔氏手上的木匣子一眼。
肃州盛产美玉,装在匣子里的便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白玉头面。
她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这头面倒是极衬她。
仆从抱着那匣子,领命退下,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
崔氏呷了口茶,对薛无问道:“你祖母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我寻思着这会战事不吃紧,你明儿收拾收拾,回盛京呆个十天半月,正好陪你祖母好生过个中秋节,替我与你父亲尽尽孝。”
老人家年岁大了,受不得肃州又冷又干的天,这些年一直住在盛京。
前两月大抵是想孙儿了,特地给崔氏来了封信。
薛无问听到薛老夫人病了,自是颔首应下,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回到了盛京。
盛京是国都,天子脚下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与旁的地儿不一样,这几日谈得最多的大抵就是太孙殿下那位通房被太子妃逼着落胎之事。
有说这事太子妃做得好,青州那位太孙妃尚未入宫,便弄出个庶长子出来,岂不膈应人?
也有说皇家子嗣素来不丰,把无辜的孩儿落掉到底不慈,孩子生下来放主母膝下代为教养岂不美哉?
还有说那通房可怜的,这身孕怀得太不赶巧。
卫大娘子先天体弱,也不知晓能不能生出嫡长子来。总不能她生不出来,便不让旁的姬妾生吧。若那通房在她进太子府后再有身孕,说不得这孩子便能保住了。
薛无问彩衣娱亲了几日,终是坐不住,去了趟玉京楼寻苏玉娘。
苏玉娘给他斟了杯酒,笑着道:“孩子不是太子妃逼着落胎的,而是太孙殿下亲自下令,要她喝下落子药。那通房是太孙殿下乳娘之女,与太孙殿下自小就有些情谊,太孙大抵也是有些不忍。但不忍归不忍,该硬下心肠之时,却也不含糊。”
薛无问扯了扯嘴角:“不落胎,那通房岂能活?太孙不过是在保她的命。”
他说这话时分明含着笑,可苏玉娘却觉察出他藏在话里的一丝怒火。
她也不多问,只笑吟吟道:“那通房喝那落子药喝得极痛快,不哭不闹的,极通情达理。太子妃还夸她懂事,已经允诺,等太孙大婚之后,只要她再有孕,便赐她孺子的位份。”
苏玉娘管着玉京楼,这盛京里有什么消息她几乎第一时间便能打听到。
关于太孙的这位通房,也是略知一二的。
苏玉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用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换一个位份,以及太孙的愧疚,顺道在未来太孙妃即将及笄之时膈应她一下,这手段妙啊。”
话音甫落,这屋子里的温度霎时冷了几分。
薛无问未发一语,只垂眸望着手里的酒盏。
再一个月,她便要及笄了,盛京这里的事卫家的人不可能不知,她自然也会知晓。
她……可会觉着难受?-
薛无问猜得不错,太孙通房有孕之事,卫家人从一开始便知晓了。
只卫太傅不想自家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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