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定国公府的那位指挥使大人了。
这一下子要进宫面见皇帝,哪能不紧张呢?
听说那宫里规矩森严得很,谁知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衝撞到贵人了?
姜黎眼巴巴地望着霍珏,忧心忡忡道:“这上头说每个女眷都可以带一位嬷嬷和一位婢女入宫,可我哪来的嬷嬷呀?诶,霍珏,你说佟嬷嬷方便陪我进宫一趟吗?若是可以,我今日就去同阿姐借人。”
佟嬷嬷见多识广,对诸多宫廷礼仪都是熟悉的。有佟嬷嬷陪在她身边,她对于入宫的事也没那么紧张了。
霍珏见小娘子一脸忐忑,像隻惶惶不知前路的小鹿一般,忙抱她入怀,温声安抚道:“佟嬷嬷如今是定国公府的人,恐不方便。你莫担心,你家夫君官位低,便是去了宫宴,大抵也就安排在角落的席位上,顶多也就能远远瞧皇上一眼。”
姜黎绷紧的细肩登时一松,拍了拍胸口,道:“所以不用同皇上见面,就只是去走个过场对不?那,那我就不害怕了。”
说着,她乌溜溜的眼忽然一凝,扯了扯霍珏衣襟,悄声道:“霍珏,你说那日我可不可以让秀娘子充当我的嬷嬷,陪我入宫赴宴呀?”
在姜黎看来, 余秀娘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她身上有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遇事处变不惊。
姜黎都觉着, 像秀娘子这样的女子,到酒肆里做个后厨帮工都太屈才了。
“我唯一担心的是, 那宫宴, 秀娘子从前的夫君应当不会去罢?秀娘子说她是中州来的,和离后才来了盛京投靠亲戚。我琢磨着, 她那夫君应当不在盛京罢?”
小娘子揪着他的衣襟徐徐说着,细长的眉一会拧着一会又松开的,瞧得霍珏心里一阵好笑。
余秀娘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她在盛京的那十年几乎没去过任何宴席,就是宫宴,也是以病体抱恙的理由推掉了。
是以, 这盛京识得余秀娘的人, 除了从前侍郎府的几位旧仆, 也就只剩一个齐昌林了。
可霍决心中却有更好的人选。
自打酒肆开业,高进宝手下的小福子隔三差五的就会到顺乐街买酒, 每回去酒肆都隻买那百花酿,却从不多嘴,隻一个劲儿地夸如娘酿的酒好喝。
没人知晓, 喝那酒的人是赵保英。
霍珏知晓赵保英是不想惊扰到如娘的安稳, 更不想有朝一日有人查到了他与如娘的过往, 拿如娘来威胁他。
虽说如今的司礼监,干爹已稳稳压住了余万拙一党。
可余万拙身后毕竟站着个凌叡, 而凌叡如今在朝中之势, 犹如滔天之焰。与他为敌, 一个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
以霍珏对他这干爹的了解,火烧到他身上他自是不怕的,怕的是烧到了如娘身上。
也因此,他宁可在背后默默守着,也绝不会出现在如娘眼前。
除非……如娘遇着他了。
思及此,霍珏低眸望着姜黎,温声道:“秀娘子和离了好些年,她那夫君说不得已经调到了盛京任职,多年前他便是六品官的话,如今多半是升迁了。”
姜黎扬起的眉角登时一耷拉,失望道:“那还是别让秀娘子陪我去,免得遇着了她那前夫会伤心,我从府里的仆妇寻一个稳重些的陪我入宫便是,反正就走个过场。”
霍珏淡淡“嗯”一声:“阿黎可曾想过让如娘陪你入宫去?”
“如娘婶?”
姜黎愣了愣,倒真真是未曾考虑过如娘的。
如娘性子敦厚温柔,做事可靠,在酒肆里很得众人尊重。
可如娘与性子泼辣的杨蕙娘以及行事干练的秀娘子到底是不一样,她太过敦厚老实,被旁人欺负了也只会默默忍受。
从前遇到了那样不慈的公婆,遭了那么多的毒打,也只是咬牙忍着,不吭一声。
此番进宫,若是风平浪静平安无事自然是好,可万一遇着个颐指气使不讲理的高门贵女,欺负不到她头上,便拿她身边的人来撒气,那可怎么办?
如娘婶因着口疾,本就有些自卑的。
如今在酒肆里做二掌柜做得顺顺当当,好不容易攒起来一点自信,姜黎可不希望去一趟宫里就把她攒起来的自信给弄没了。
姜黎自来是藏不住话的,便与霍珏实话实说道:“我怕遇到些不好相处的人取笑如娘婶的口疾,你知道的,那些个高门贵女里也不是个个都是好相处的,有些人嘴巴可毒得很。”
譬如说姜黎那位死对头,镇平侯府的大小姐苏瑶。
那人从小就是个嘴毒的,这趟宫宴若是碰见她了,谁知道她会说什么话来羞辱她?
“无妨的。薛世子在宫中有人,他会安排人照料好你们,你隻当是带如娘去宫里开开眼界便是。皇上寿诞那日,女眷会有赏花宴,届时御花园百花争艳,有不少是世所罕见的花中珍品,想来如娘会喜欢。”
霍珏见姜黎面露迟疑,又温声说了几句,这才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
姜黎思忖片刻,道:“明日我问问如娘婶,若她愿意,我就带她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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