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听出了丁默话语中的死意,原本以为已然流干的眼泪一涌而出,他慌张地恳求着丁默不要扔下他,失去双亲的恐惧让他痛哭流涕。
“酉儿,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母亲。若我不是那么执着的行医,一直陪在你们身边,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丁默双手紧紧地握着丁酉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带走了他全部的心血与生机:“酉儿,活、活下去。”
南域明媚的春,温暖不了从寒冬被放逐的人。
丁余死了,被他一辈子都看不起的长枪穿心而过。
丁酉边哭边笑,神情痛苦又癫狂,哭声喑哑又难听。
人群炸开了锅。
一个宗族巫命的非正常死亡,意味着这个宗族失去了领头羊的庇佑,变得人可啖之。
秋呼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看向丁宗的眼神里便多了势在必得。秋泽株舔了舔嘴唇,朝着丁宗飞身而去。
不光是秋宗,壬宗、武宗、还有许许多多以往受尽丁余欺凌的宗族,都加入了这狼追羊的战局中,不过片刻,到处都是丁宗子弟呼天抢地的尖叫与嘶吼。
丁宗子弟们疯了一般地四下散逃。
一些胆子小的,腿脚发软,退无可退,跪在地上乞求着丁酉的宽恕,希望他能看在同姓的份上救他们一命。
丁酉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想有反应。
十三年的痛苦与隐忍,在这一瞬得以暂时的平息。强行揭开的回忆与伤疤,让他的灵魂都痛得发抖。
他疯了一般地挥动着他从不离身的长枪,虎口磨破出血也毫无反应。
大仇得报,本该是快乐的。可是如今,他半分快乐也感觉不到,隻感觉到空虚与茫然。
丁默,李亦蒙。
无论是哪个名字被提起,都让他锥心凿骨般的疼痛,至死不休。
目睹了一切的慕长宁眼眶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不忍再看。陆展清叹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慕长宁的头,担忧地看着丁酉。
一旁的厮杀仍在继续。
今夜过后,丁宗会彻底消失在中川的宗族之中。
毒发
陆展清刚迈进房里,明烨声音就停了。
慕长宁坐在桌前,正皱着眉头翻看着明烨呈上的几张薄纸,看到陆展清,露了些笑:“回来了,丁酉还好么。”
明烨非常知趣地向慕长宁行了礼,临走时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陆展清揽住起身朝他走近的人,道:“还好,只是多年积怨骤然得报,还需一些时间缓缓。”
慕长宁点了点头。
“瞧你方才神色不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桌上薄纸的字虽然小,但陆展清还是一眼就能看清。两人之间心意相通,绝不隐瞒,陆展清索性直接拿在手里,看个仔细。
越往下读,眉头越紧:“纪家,怎会如此?”
慕长宁没由来的感觉有些晕眩,他手撑桌沿,努力克制着,缓缓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哥肆意佻达的性格惹的,现在看来不是。这些江湖人更像是被安排好的,有预谋地探查纪家的位置。”
约莫半月前,江湖上突然掀起了一阵纪家是四家之一的言论,紧接着四家如何富有,四家之人的血脉如何神奇,获得一个四家之人就能长生不老的诸多言论就接踵而来。
“他们找到纪家位置了么。”
“应当是没有。”
慕长宁脑海中的眩晕与刺痛愈发明显,他不动声色地背过身,装作倒茶的样子:“四家中的每一家都被阵法笼罩,半月一次便会由阵法传送到不同的地方,避免被世人发现。”
茶水声时而断续,时而急促。
陆展清察觉到不对,放下纸张,就发现慕长宁的脸色已然惨白,额间满是细密的冷汗。
“长宁!”
他一把抄起膝弯,把人放到床上,手在他额间探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慕长宁头晕目眩,陆展清关切的话语落在耳里成了模糊的音调,有些失焦的双眼对不上人,他努力扯出一点笑:“没事的、就是有些累了、睡、睡一下就好。”
陆展清看起来还在对他说什么,但是他双耳逐渐嗡鸣,什么也听不清。
其实他自己知道,是露华香发作了。
虽然现在他对露华香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但毕竟是幻药,还是能时刻影响人情绪的幻药,慕长宁只要有些许不小心,被积压的毒性就会一并爆发。
他之前先是被巫神幻影伤了心神,这几日又要探查阴阳当铺又要宗族大选,方才被明烨带来的消息一惊,毒性再难压製。
四家阵法相融,互为一体。只要有一家暴露,剩余三家也会跟着现在世人面前。
慕长宁头痛欲裂,抓着陆展清的衣袖想要起身:“来中川之前,我与纪连阙兵分两路,他去查用四家做噱头的阴阳当铺背后之人,我来、我来中川毁坏枯骨天灯阵、纪家如此,定是哥那边有了线索、我方才来不及问——”
慕长宁还想要拖着这个身体去找明烨。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