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清再难按捺,一把抱住濒临破碎的影三,摁进自己怀里。
怀里的温度让影三强装出来的平静一溃而散。
影三别过脸,艰涩道:“少、少阁主,影三不敢奢求与您并肩,但求隻做您的影子,护您左右。而不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承恩于您。”
影三的字句像可怖的火炭,灼穿陆展清的心。
“是影三不忠,想要擅自离开少阁主,影三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求——”
后半句话,影三突然哽咽。
“只求少阁主、对我,还有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就可以。”
影三崩溃极了。
他熬了八年,才刚刚熬到少阁主对自己亲口而言的喜欢,就要亲手将这份爱意埋葬。
影三不知道想了多少遍,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机会了。
沉默让人心惊。
许久,陆展清手中用力,不由分说地把影三抱回了床上,点起了烛火。
跃动拉长的烛火倒映着影三惨白痛苦的脸。
他伸手捏着影三有意避开他的脸颊,让他与自己直视。
影三视线游移,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陆展清手背青筋暴起,猛地闭眼——
而后无可奈何地轻斥道:“知道自己要回去,还不好好睡觉。”
影三像是有些听不懂,愣愣地看着他。
陆展清强压下内心翻滚的病郁,抚着他的发间,喟叹道:“三三,我是舍不得让你回去,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如果你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让你锦衣玉食一辈子,远离江湖纷争。如果你选择回去,寻回自己身份,我也、我也高兴。”
陆展清别过脸,咽下所有情绪:“只要是你所想所愿。”
“少阁主……”
影三喃喃着,眼泪倾泻而下。
“影三不值得、您、您为我——”
“值得。”
陆展清眼角通红,语调却温柔和缓。
“我的三三,值得一切。”
陆展清想拿出帕子替他擦拭,手却抖得不成样。
“三三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么。”
影三逸出几声气声,点了点头。
帕子终于被拿在手里,尾端的杏花缓缓展开。
陆展清将帕子攥得起了皱,抬脸笑道:“慕长宁,很好的名字,好听极了,三三觉得呢。”
他屈起膝盖,轻轻颠着怀里情绪依旧低落的人,从贴心口的地方,拿出了一条完好如新的红绳,在他面前晃了晃。
“三三?长宁?”
朝思暮想的红绳暖玉被修好,白玉在一片红中晃荡。
影三立马伸出了手腕,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我的。”
“你的。”
陆展清将红绳再次绕在他腕间,确保绳结系紧后,反覆念着:“长宁,宁宁。”
影三抿着唇,小声道:“三三好听。”
陆展清笑起来。
“哎呀,都学会撒娇了。”
陆展清捏了捏他的脸颊:“我觉得三三和长宁都很好听,反正都是我的,跑不了。”
影三望着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燃着的烛火晕在影三柔白昳丽的脸上。
陆展清久久地凝望着他,喑哑道:“我的三三,长大了。”
门板合上的瞬间,轻佻又散漫的语句立刻传来。
“少阁主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陆展清深深吐出一口气,冷淡道:“小侯爷也该改改这听墙角的恶习了。”
纪连阙靠着栏杆,站在门前,手里还晃着两壶烧酒。
他脸上写满了“我听我弟弟墙角怎么了”的理直气壮,将手中的酒抛了一壶给陆展清。
“月中白,辛辣绵长,可是难得的好酒。”
陆展清很想把这壶酒砸在径直下楼的纪连阙头上。
这客栈在几人住下的第二天,就被纪连阙包下,他甚至蛮横给了几百两银子给老板与店小二,逼迫他们在家休息,过几日再来上工。
空无一人的大堂里,纪连阙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仰头灌下一口酒:“我还以为,你会勃然大怒,用极端的方式把长宁留下来。”
“我确实很想这么做。”
陆展清不遮不掩,坦荡道:“但那是三三,我不能。”
纪连阙嗤笑了一声:“当初少阁主要拉着整个千巧阁陪葬的时候,可没这么理智。”
陆展清拔出酒塞,扑鼻的腥辣呛得他皱起了眉。
向来滴酒不沾的陆展清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而后,剧烈地咳嗽着,咳得眼眶通红,咳得喉间酸涩。
纪连阙注视着陆展清的失态,好一会儿才道:“长宁回去以后,不会受委屈的。”
“伯父伯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听闻长宁还活着,恨不得能立刻相见。”
纪连阙放下二郎腿,神色愈发认真:“他回去以后会淬血,手上和身上的伤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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