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空气干燥,孙远舟醒来的时候嘴就破皮了,他有点强迫症,一点起翘硬要撕下来,渗出血来也不管,舔到铁锈味。
他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和县人民融为一体。陈倩则一定要显威风,她披金戴银,挽着她的爱马仕,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因为这边不认这个,但她坚信她的天人之姿可以镇住在场所有乡下人。
成效甚微。
公安分局的值班员看了她一眼,打着呵欠说:“上去,看到桌子了吗?填表、排队。”
她高跟鞋蹬蹬蹬,提着裙子上台阶。
一排凳子,她等着孙远舟给她拉出来,他没绅士风度,一屁股坐下了,签字笔不出水,他去换,值班员说,你甩啊,使劲甩,显然是不想动窝给他拿新的。
好一会,才给她拿回来支能写字的笔。陈倩轻蔑笑笑,一把抽走:“辛苦了啊。”
中间隔一张椅子,她问:“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偷看你的个人信息?”
“不是。”
他低下头专注,不再和她说话。
递交申请时,警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你们是姐弟关系?”陈倩太熟悉这句话了,她甚至知道,下一句就是,“表上可看不出来哦。”
素质低,思想水平也低,她把纸一推:“少管闲事!”
火车头带着全国向前,黄土高原有太多人迁徙到发达地区。大范围的迁徙伴随着分分合合、家庭离散,模糊混乱的关系数不胜数。
“哎你这个女的…”
孙远舟在村里见得太多了。有些人明知故问。他心里有底,但偏要听当事人嘴里的故事。
“要等多久?”他敲敲玻璃问。
“一刻钟。”警察头也不抬,估计是瞎说的应付他。
门口两兄弟互相搀扶着进来,脸上挂彩,头都磕破了,叫着要找王队长伸冤,问等多久,也是一刻钟。
“我留这么多血…”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
四个人于是坐在等候室里,面面相觑,陈倩离他们远远,瞥了一眼哼哈二将,小声讽道:“穷山恶水出刁民!”
声音刚刚好,能且仅能让刁民孙远舟听见。
伤更重的小流氓的捂着头,用方言问孙远舟哥们犯了什么事。旁边女的珠光宝气的,一看就不是当地人。没想到孙远舟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
“算了。”他掏出一盒烟抽。封闭空间,没过一会巡逻的小警察就过来拍门,“干嘛呢!你,看谁呢说的就是你!要抽出去抽!”
陈倩翻了个白眼,孙远舟起身问:“该我们了吗?”
“一刻钟!”
“刚才就是一刻钟,现在又是。到底多久?”他走到他面前,沉声问。文明社会,男人之间压人有时靠身高有时靠语气,孙远舟两样都占了,所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陈倩想把他当保镖,趾高气扬走在前面,但他是不搭理的,小年轻在后头笑,说他是长工。
他是装听不懂,陈倩是真听不懂,她一出生就在南方,从来没呆过这个鬼地方,即使如此,她也能从他们的笑容里品尝到奸邪的味道,于是她用南腔骂了好一长串,然后悠悠地换成普通话,“我自言自语呢。”
这显然不是自言自语啊。
两人上来就要拉拉扯扯,孙远舟挡住她,他被人推了一把,稳着没动,抓住那人的肩膀往后一带。两边平手,孙远舟胜在上山下乡身板好,能打也抗打,流氓么,则是以此为生的,斗殴是看家本领。
随着陈倩一声“杀人了”尖叫,执勤警察立刻把两方拉开,孙远舟正攥着对方的手腕,一下甩开,一股大力让人踉跄过去。
两人泼脏水,讲孙远舟如何动手在先,他直接换方言,插进来给警察解释,语速很快,陈倩承认自己惊到了,他这副口音特别像街口跟人讨价还价的瓜农。
“操,你小子不是会说吗!装你妈个头!”眼看又要打起来,小警察不得已掏出警棍,咣咣敲在长椅椅背上,震天响,把场面控制住。
走进办公室,陈倩才来得及擦汗,她这是吓出来的汗,落座后还是不停往外流。
“你是来做正事的,你和人打架干什么!”她心有余悸,“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没有回话,只是陈倩一直盯着他锁头,他才缓慢地说:“这边不管打架。”小架不管,大架归省市管,突出一个尸位素餐、和平清闲。
“呵。你刚才跟人吵架挺勤快的啊,到我这里又变哑巴了?”她接过来王队长的纸杯,喝完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都是饮水机的矿泉水,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王队长默认长姐的辈份高一级,于是把档案先递给了陈倩,她翻了翻:“能不能有点新东西。”说罢扔给孙远舟。
扉页便条上写着孙大林,括号,已故。
“这个事,你们确实不能说人家讹诈。”王队长用唾沫润了下手指,亲力亲为,给孙远舟翻到中间某页,敲敲,“当年也是报过警的。”
陈倩夸张地笑了笑,自然是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捅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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