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紧闭,仿佛一座秘密堡垒,连只言片语都泄不出去,一时之间,为这场私密的三人谈话,增添了许多诡魅的气息。
“公司即将推出的仿制药,你们大概都听说了吧?”
自打被领导“重点关照”后,在郁昌的内心深处,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便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仿佛在学生时代,被班主任阴魂不散地盯着梢,叫人坐立不安,很想豁然离席,却无法付诸行动,只好僵着一具直挺挺的脊梁,仿佛后背里面,被贴身塞进了一根梆直的铁杵。
他也顾不得装哑巴了,只好抢在刘青云之前出声:“……确实听说过。”
对方挑了一下眉毛,好像在嘲笑郁昌轻易投诚的行为,嘴角轻轻一扬,又低下头去,啜饮了一口微烫的茶水。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卖关子了。今天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最迟在下半年,就会全面上市。”
“不瞒你们说,最近几年才入行的,当真是错过了这个行业的黄金时期——在我的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业内有一句俗话,叫‘十个开学校的,都比不上一个卖耗子药的’——卖药这件事,只要打开了渠道,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暴利行业。只不过,到了如今,相关限制愈来愈多,竞品也层出不穷,你们这些还在一线打拼的,工作之余,肯定对此有更深的体会。”
“赚钱不易,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做销售的,想要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赚点跑腿的辛苦钱,更是不容易——不过,如果找到了方法,抓住了机会,就像十几年前的江对岸,那一大片尚且还是开发区的土地一样,焉知当年的无名荒地,日后不会万丈高楼平地起呢?”
一旁的刘青云,早听得面红耳赤,好似喝得烂醉一般,脸上泼着一层激动的赤红血色,无意识地舐着嘴唇,喉结滚了一滚,一双漆黑的眼,紧紧地盯着人瞧,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化身八爪鱼黏在对方身上。
他极力想要表现得更为稳重,勉强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嗓音却仍然含着一丝颤抖:
“依照老师的意思……是想带我们入伙吗?”
孺子可教。
张泽仁吹开茶面漂浮的残沫,面上含着一抹矜持的笑容,十分赞赏地,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我知道,现在你们的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但是,容我自夸一句,迄今为止,我张泽仁,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轻咳一声,视线扫过重又抿嘴不言的郁昌,继续充当在场的唯一指导老师,为二人授业解惑:
“公司一贯的政策,是不拘形式,销多者先,而需要你们去做的,就是把各自的力量,凝聚成一股,相应的,我也会借着这股东风,把全部的资源和渠道,都倾注给你们……换句话说,你们出人出力,而我出钱垫资,靠着公司前期对新药的青睐、支持与投入,以其作为开路的先导,力争打下全省,乃至更大区域的医疗市场,让我们代理的品种,都变成医院里的金招牌!”
“人到中年,要是再不拼上一把,可能一辈子,也就囿拘在这里了……实话实说,我是不甘心的。”
无视面前两名呆立当场的年轻人,张泽仁喟然叹息一声,双手交叉,平放桌前。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并不是心血来潮,而只要一切的流程,都按照我说的做,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到手的收益,会不尽如人意。”
话音未落,他又是一笑,“我可不是空口白话——事成之前,合同上会明文规定,你们所经手的每一单,除却必要的回扣,所得的提成,都会在五个点以上,视发展情况,还会有其他的分红,只要信得过鄙人,你们一天所挣的钱,绝对比如今辛辛苦苦,一年干到头的所有工资,还要更多。”
郁昌觉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一场怪诞的大梦。
梦里的幻觉慈眉善目,支着双手,呵呵一笑,宛如一尊人间财神爷,朝他抛掷来漫天钱雨,天空哗啦啦作响,降下劈头盖脸的粉红钞票。
在身侧刘青云“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的认亲现场,在张泽仁夸夸畅谈、条分缕析的时事分析中,他被这种氛围所裹挟,竟也恍惚了一下,抛却逻辑,毫无理性,无比短暂地,出神憧憬了一番,未来那个遍地黄金的、美好的愿景。
……那时候,燕燕仰着头,认真地盯着自己,对他说,哥哥,我想去仕豪看看。
他当时想着,只要有一个机会,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妹妹离开自己了。
可是,此时的郁昌,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他在那个如梦似幻的午后,做出了那个决定。
“……那么,小郁,你想好了吗?这种事,可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任你挑拣,天天都有啊。”
张泽仁在笑,刘青云也在笑,两个人一团和气,笑意盈盈的,一齐看过来,目光谆谆,好似在无声地催促。
“当然,详细的内容,都会在之后给你们安排——如今,只需要你点点头,表个态,之后的大家,也能在一起愉快地合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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