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慌忙握紧那只和他相扣的手,哀求似地摇晃几下。
“哥……!”
等到妹妹的声音里,显而易见地增添了些许慌乱和不满,他才遗憾地收势,又觉得眼下四际静谧无人的夜色实在难得,忍不住俯下身去,爱惜地在那头氲着浅淡香气的黛发上亲了一下。
“行,不闹你了,回家吧。”
他牢牢地掌控着自己的妹妹,往家的方向走去。
漆黑的楼道里,声控灯随着来者的脚步声一盏盏打开,驱散着浓稠的迷雾。
在这一刻,郁昌仿佛能听到,如潮汐起落的涌动的血液,奔腾撞击在血管壁上时,那股节律的拍涯声。
全身经脉随之共振的美妙感触,让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迟缓而迷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随着自己心跳的鼓动,而逐渐褪色、泛黄,在鼓噪的静谧中,显现出胶质的噪点,变得扁平而失真;
而裹挟着周身的空气,也因着他的幻觉,变得又重、又沉,湿冷地沉降下来,在地面蜿蜒地流动着,形成一片粘稠的沼泽。
眼前昏黄的光线,在传达到视网膜上后,演变成一片斑斓的视觉信号,奇异地变幻着,或方或圆,激起一阵阵令人晕眩的光斑。
他紧紧地握着郁燕的手,在微微潮润的汗意中,生出点怪异的幻触,仿佛自己的肢体,正在拉长、延展,变得又柔又韧,正亲密地绞缠在妹妹身上,黏腻而温存,缓慢地梭巡着,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这股突如其来的、极其快慰的惬意感,仿佛窜上脊椎的一股微小的电流,令郁昌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
他咧出两颗又白、又尖的虎牙,几乎给面孔增添了几分森然的稚气。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那样的话,让他稍稍、稍稍放松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经过三楼时,郁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挣动了一下,从哥哥潮热的手心中解放出来。
然后,迎着对方投来的目光,又很快地补上了一句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说起来……李爷爷的这间房子,自从他去世后,就转手了好多次呢,现在都没人住了。”
果不其然地,郁昌的心神,被这番话所谈论的对象暂时牵引走了,原本牵着她的右手空虚下来,无意识地做了个张合的动作。
他轻轻“唔”了一声,发出冷漠的鼻音:
“他那房子,能转出去就已经烧高香了,换我是买家,倒贴都不要。”
郁燕侧过脸,看着郁昌罕见地被她的话勾起一点烦躁的心绪,皱着眉头,也没惦记着再来捉妹妹的手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甩了甩左手。
闷出了一掌心的汗,真亏他牵得下去。
不过,这个小小的插曲,也确确实实地,带偏了她的思维,回到了比郁昌的少年时期,还要更早,更早的童年期。
那时的郁燕,甚至才几岁,是个实打实的幼儿。
每次和哥哥提到李爷爷的事,他的态度都会变得好奇怪,明明在那件事之后,他们多多少少是靠着楼下的接济,才撑过来的……吧?
十几年前的事了,连郁昌也还是孩子,郁燕自然不可能记得多么清楚。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只有自己曾经会偶尔被哥哥带着,去楼下那个灰白头发的老人家里蹭上一顿饭的场景。有时候,她还会从哥哥黏糊糊的手心里,偷偷摸摸地接过一颗被捂得变形的珍贵的糖果,被悄悄地叮嘱快点吃掉。
现在想起来,可能那些糖,都是李爷爷给哥哥的,并没有她的份,所以小小的郁昌才会做贼一样紧张地塞给自己。
那个时候的哥哥,是怎么样的?
尚且没有能力,独立照顾自己和妹妹的孩子,沉浸在巨大的变故中,就这样蜷缩着,度过了性格塑成的至关重要时期……
几个断断续续的闪片,从郁燕的脑海中飞快地一略而过。
她情不自禁地,像郁昌一样,也皱起了眉头,想要捕捉这群流窜到记忆以外的荒蛮之地的小鼠。
——「蜷缩」
对,蜷缩。
男孩蜷起自己的身体,像一只警惕的卷甲虫,只有躲在狭窄又阴湿的角落里,才能获得些许安心。
他把妹妹抱在怀里,安慰地笑着,伸出手,执着地、神经质地不停用力抚摸着她的头发。
“……燕燕,你别怕……无论谁想扔掉你,哥哥都不会同意的。”
“要是他敢……”
最后一句轻声的呢喃,尾音染着一丝尚且稚气的狠毒,像一滴水汇入大海般,很快地消弭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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