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六娘这杯酒,裴肃当然不敢不喝,只是他想喝的,是同六娘一起的合卺酒,而不是她与他人的喜酒。
见裴肃举起酒杯,六娘相当应付地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只当全了彼此的情谊。
“观复,来,我也敬你一杯。”几乎没有停留多久,六娘又转头对上观复,“你们既不是外人,那我和元骢也诚心敬你们一杯。”
六娘此举,并非是要把裴、观二人从心里摘出去,她只是,真的太过疲惫了。白日顶着那能压坏脖子的凤冠就不提了,夜里又刚经历了一场绵长的性事,勉力从床上爬起来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应酬旁人了。
观复一口饮下杯中那不是滋味的酒水,心知今夜的荒唐,也该到此为止了。
双手捧着酒杯,荀晋源一直在观察观复与裴肃的表情。这两人分明都不甘心,可一个面上坦坦荡荡,一个却好像恨不得要生吃了他,谁是敌谁是友,当下已昭然若揭了。
“观兄,裴兄,请。”估摸着这二人的年纪都比自己大,荀晋源很自然地称他们为兄,并大方让了一步,皱眉略表歉意道:“今夜多有怠慢,还请二位见谅。”
面对荀晋源敬酒,裴肃可就不乐意了,抓着酒杯迟迟不抬手,似有心要将那物捏碎一般。
一旁的观复则表现得心无芥蒂,抿嘴浅笑着举杯,一举一动全是他在长安学到的人情世故,“请。”
“裴兄?”荀晋源仍是一脸恭敬举杯去凑裴肃,他倒不是说要让谁难堪,自己如此行事,不过想在六娘面前留个大度能容人的形象罢了。
六娘当然愿意看到他们和平相处,可裴肃的态度却仍未松动,实在怨不得她要再三敲打了,“阿肃?”
“要我喝这杯酒也可以,除非…”裴肃才不会像观复似的一退再退,今夜他既敢来闹洞房,便不会期待有什么和局。
“除非什么?”见六娘与裴肃对视良久,荀晋源忙出言破局,心中一万个不想再生变数,“裴兄,大可说个明白。”
再度举起杯来,裴肃又旧事重提,提及从前与六娘的情分,“万春客栈那会,我与六娘朝夕相对三载有余,本欲辞行远走,也是她强留我下来的,算来这酒,也该她与我交杯而饮才好。”
“什么?”六娘蹙眉搁下杯来。
“这是否…有些于理不合?”荀晋源也想沉下气来,可这交杯而饮的分明是合卺酒,人家是打定主意要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裴肃又把六娘之前的话当耳旁风,逼荀晋源当场做出选择,“你只需回答,可与不可?”
“裴肃…”观复本想劝裴肃来日方长,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有立场,自己分明是和他一起来闹洞房的,不是吗?
杨六娘知道荀生难做,直面裴肃举起杯来,“不过一杯酒,我同你喝了便是。”
裴肃要的便是这个结果,无论六娘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如愿与她喝了合卺酒。至于荀晋源是否被这一场面刺到眼睛,那都不是他想关心的事。
伸手穿过六娘的胳膊,裴肃与六娘交杯而饮,末了还依依不舍地拉她凑得更近一些,“六娘,你我也算全了礼数。”
“礼数?阿肃,你在想什么啊?”杨六娘宛若听了个笑话,心说裴肃不会以为这样就算与她成了夫妻吧?当三书六礼都是虚的吗?
“这交杯酒,我既与你喝得,与观复自也喝得。”六娘表面是为公平行事,实际却反将裴肃一军,将裴、荀二人的战火又引向第三人,“观复,来,我也与你喝一杯。”
“好。”因着这杯酒,观复无奈也自成一派,三个男人如今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荀晋源就快装不下去了,两次如鲠在喉,也教他看清了观复的真面目。此人的一手“以退为进”实在高明,只怕裴肃被他当了枪使都还不知道呢。
事实上,才下山没多久的观复,肚中并无这些弯弯绕绕,他才通人情世故,一心只知扶弱抑强,又何来这许多算计呢?
裴肃面上自然也不快,握紧双拳垂眸不语,抬首又剜了观复一眼。他是希望六娘为自己破例,却不是这样一视同仁,令这交杯酒彻底失去了意义。
三人各有心思,六娘又岂会不知?然而,彻底的公平是不存在的,她只能尽量调停,却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咳…来,一起碰一杯,往后便都是一家人了。”无计可施的杨六娘,终于想出了这一下策,既不能结成异性兄弟,便都加入这个家吧。
“嗯?”裴肃只当自己听错了。
“诶?”荀晋源一脸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观复还不太有家族和亲人的概念。
“你们都放不下我,我也对你们有意,都做杨家人不好吗?”六娘酒意上头,说话也肆意起来。
如此一来,几个人不明所以地举起酒杯,相互碰杯饮下,很快喝完了壶中所有的酒,也成了六娘口中的一家人。
“好好好!”六娘借酒装疯,起身拎起空空的酒壶仍往嘴里灌,一步步走到荀生跟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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