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早晨的气息清新爽朗,朴实的街道上不会有急驶而过的机车,更不会有车烟瀰漫,我翻开我的小笔记,在今天的日子下标记六点起床,再回顾过去一个月,平均来说,几乎是早睡早起了啊!
这样下次陈洁奇就不能再拿我晚睡晚起当藉口唸人了。
但这么早起床要做什么?出去买菜?阿嬤的古董脚踏车在那一次跌倒后落链了,被停放在仓库那跟着回收物一同生锈、养蜘蛛,所以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看电视?已经在无聊了,看电视只会更无聊。
紧抓着手机瀏览同学、朋友的近况,心底却空盪盪,左眼看右眼出,索性把手机丢在家,牵着脚踏车往外走去。脚踏车坏掉总得有人修理,重点是,这台脚踏车不可能没有坏掉过,所以这个村子一定有人会修理!
基于这薄弱的见解,我绕着村子一圈,乡下人早睡早起,现在都六点多了,这脚踏车行肯定是开了,只不过我绕了这么一大圈,怎么还不见人影?
今天不是假日啊。
我经过陈洁奇家,他家的机车都不在,想当然人也不在,不过他们会去哪?陈洁奇不是很积极的陪我去看机车吗?怎么自己出去没有约我?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路人,我赶忙抓着问:「阿姨,请问一下,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村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你是温阿嬤的孙女唷?我们乡下人天还没亮就要出门工作了,现在这时候哪还会有人在家里晃?」
「那你现在是……」
「我回家拿个东西,现在还要继续去工作啊!」
阿姨像是笑我不懂事,多看我几眼后呵呵笑的调头离去。
我默默的牵着脚踏车回家,自己动手把落链接回去,双手沾上了链子油,又黑又脏,我跑到厨房挤了一大团洗碗精在手上,又搓又揉,直到满手白泡泡,才打开水龙头冲去一切脏污。
回到屋簷下,那台重新被修理好的脚踏车孤零零的停在一旁,修理它又如何?它的主人暂时不会回家,它也只是会一直生锈,直至破铜烂铁。我坐在地板上,一时之间,天地里的微风、空气、鸟鸣全都鑽进我的耳朵里,我似乎可以听见远方农田里辛苦耕耘的村人们额际滴落的汗珠,啵!啵!啵!落在泥土里。
我记得我们家以前还有农田,后来卖人了,但是那块田现在怎么样了?
那块田离这里不远,我乾脆撑着伞,当作远足,把苹果也带上,一边啃一边往记忆中微弱的方向走去。走到十字路口,左右边都是田间小路,高大榕树长满两旁,每走两步就有树荫,树下更是长满了小紫花,以及俗称「恰查某」的草。记不得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了,只好凭直觉往右走,渐渐地,终于看见人跡,左边那块田有一对夫妻在拔草,右边那块田也有一名阿伯在灌溉。
我走到一块田的边上,它与别块田的边界是用水泥墙隔着,高度只到脚踝,我蹲下来寻找小时候留下的印记,是用红砖块的碎片画上的云,用力画的话它就会变成红色的云。
啊,找到了!
被泥土遮住了一半,但我还是找到了啊!就像记忆被开了个口,所以被封存的纷纷涌出,我随手捡起一颗石头,在那朵红色的云旁边再画上一朵云,石头划上的印记是白色的,所以不明显,但勉强凑合着吧。
就是这块田吧。我蹲在路旁望着,它被整理得整齐又乾净,泥土还泛着水光,那是早晨落下的水气,但是过没几分鐘,太阳就把它吸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发痠,一时站不直又跌坐在地,等我又要重新爬起来时,一双有力的手帮我扶了起来。
「啊,遇见你了。」我看了这个好心人一眼,眼睛的馀光瞄见他扶着我的手依旧是沾满泥土,我连忙自己站好,免得他又弄脏我的衣服。
「花飞,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用走的来?」
好心人陈洁奇,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左张右望,发现他的野狼就停在很远很远的那一边。
「我没车当然是自己走来,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来拔草啊。」他指着我前方这块田。
「可是你的车为什么停那么远?」
「啊!刚刚在那里灌溉啊,本来要骑过来的,却发现你在这里,就急着跑来,我现在才想到我没把车子骑过来!」
我偷笑,原来他也有少根筋的时候啊。
「不过花飞,你知道这块田原本是你家的吗?」
陈洁奇走到水泥墙旁,在我的红色云旁边刮下一层泥土,露出另一个印记,看起来像是一朵花,却又像树。
「我知道,我刚刚想起来了。」
「那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他指着那朵红色的云。
「那是我画的,旁边那朵花……」我搅尽脑汁的想,疑惑的说:「是你画的?」
「你想起来了!」
「所以那是花还是树?」
「重点不是那个,而是你想起来了啊!我们小时候都在这里玩,你还记不记得这一整排的水泥墙都被我们画满了,小时候还被阿嬤骂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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