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先前还想要「和平」地拿取周家福泽、不愿沾染业报以免脏了她超生路的这件事?
早已死去百年的清娘轻而易举地让执念淹没了自己,她原本已然显得苍白阴沉的脸庞如今更白皙得不像话,甚至皮肤里隐隐透出可怖的青筋来。
清娘的双眼眼白逐渐通红又逐渐转黑,分明只是几个眨眼的事,但这样夸张而超乎寻常的变换却让周耕仁感觉到自己彷彿被迫盯着清娘那张脸许久许久。
「挡我超生者……死。」
那双原本还能让人称上几分漂亮的眼睛如今就像是两窝黑沉沉的洞一般,周耕仁甚至可以清楚地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见那两窝黑洞彷彿冒出了黑烟来。
「啊……鬼,鬼啊啊啊啊……」
他原本中气十足的惨叫到最后变成沙哑的、断断续续地吼叫。
一切看似与昨日他身陷梦魘时一般无二,只是如今他的脑子里却有几分异样的清明告诉自己,昨日的梦魘是梦魘,今日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恐怖景象。
在周明雄床上摊开了的画卷不知何时飘荡了起来,在周耕仁莫名动弹不得之时安静地捲上了他的喉咙且愈发收紧。
他手中的桃木牌子烫得几乎都要握不住,他想要将手中唯一的救命护符给杂向清娘,但他颤抖着的双手却丝毫不听他使唤,他就算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将手给抬到胸前。
清娘似乎忌惮那块桃木牌子的能量,更是加大了自己利用诡术以画卷扼住周耕仁喉头的力量。
周耕仁就这么凭空地「飘浮」起来,他的脸开始发紺发紫,脸上的青筋亦狰狞地浮出,与此同时他竟然还能听见那没用的大姪子与二姪子竟还在外头哀叹关乎周明雄竟为了个女人而糊涂得错过么弟拜堂的事。
他在觉得自己将要被掐死的这瞬间,竟不合时宜地惊讶于自己此刻竟是如此耳聪目明。
明明就是普通的画纸,但纸张却诡异地比麻绳还韧。
纸张扭转之时发出的摩擦声音在周耕仁的耳中极其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子被不断收紧的画纸给勒出皱褶。
分明是位于耳房的小小房间,对外的窗户亦紧闭着,但里头的摆设无一不因为莫名颳起的阴风而不断颤动。急促的响音催促了周耕仁的恐惧,而他这时竟又听见站在门外的那俩姪子开始谈论起天气来──
「奇怪了,刚才天还好好的,现在竟然连一粒星都看不见了。」
「往年这个时候会变天吗?」
「不会吧?我也不知道。阿兄,阿叔怎么进去那么久都没声音?他不是最会跟阿爸吵架的吗?」
「嘘!你问这么大声是要给里面的人听见吗?」
「喔!我就是想要知道阿爸和阿叔到底怎么了……」
「要进去看看吗?」
──对!快进来!快把清娘这妖怪给赶走!
周耕仁方才升起了点希望,便又被二姪子的下一句话给打破:「阿兄,万一阿爸清醒了,会不会不想要让我们看见他……那个样子。」
早前在周佑安拜堂的时候,他们两人看见的可不是周耕仁所见的那般模样,而是发疯得像是……中邪的模样。
兄弟俩都知道周明雄多少好些面子,总在小辈或者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沉稳大器的模样,就算他们俩是儿子也是如此,口中常常教训他们的都是「榜样」二字,想来也不会希望自己发疯的样子给他们看见。
周耕仁气死了──也快被扼死了。
清娘看着周耕仁依旧被手中紧攥着的护符给保住最后一口生气,气得她只得额外花费力气,以一道阴森森的罡风打向周耕仁的手腕,迫使他的手松了开来。
完了!护身符──
那烫得离奇的桃木牌子在脱离周耕仁的掌心后,周耕仁的绝望至此被放大到最高点。
打从知道关乎兽仙的事后,短短几天内他就要丧了性命!
他这人平时虽然混帐了些,却没做过任何欺男霸女的事,顶多也就是常常气气他的阿兄,但他上对老母、下对姪儿都好,怎么就会落到这步境地?
不公平,不公平……
周耕仁的脑子才愤懣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又想起了秀英。
秀英是个好女人,只可惜早年有了混帐父母、后头又有混帐前夫,如果自己死了,秀英该怎么办?会不会被镇上的那些无赖佔便宜?
他放不下……放不下……
周耕仁的意识愈发模糊,而清娘的脸上则愈发疯狂欣喜。
只要杀掉他!只要杀掉他!
就不会有什么捞什子和尚拿着香灰过来找自己麻烦!她就能吸尽周明雄的精气!取尽他的福泽,还要──还要把周家的福泽全纳入自己的囊中!
对啊!对啊!
要什么投胎?要什么超生?
她上辈子过得那么苦!不过十岁就给阿爸阿妈卖给别人当新妇,又被天天打骂她的婆家给卖去港边的娼寮,娼寮的阿叔看她能给他赚更好的钱,又将她转卖给艺旦间;
原本以为到了环境好些的艺旦间,再怎么样或许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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