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州府衙外响起击鼓声,几乎是同时,哭嚎声指指点点声喧嚣四起。
刘招娣急匆匆从后堂出来,正听见门外扯着嗓子吼的那一句——
“青天大老爷杀人啦!俺家女儿被府尹大人的马车撞到,好好的孩子,一命呜呼啦!”
男人身旁脏污草席上,躺着小小的身子,面色青白已经没了声息。
……这孩子几日前分明还活蹦乱跳。
刘招娣呼吸一滞,脑子里嗡嗡直响,杀人似的视线射向男人。
男人身子一抖,似生惧意,看周围人越聚越多,把那人教的话又说了一遍。
“诸位乡亲,俺叫周铁,家里婆娘生了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个好字,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前些日子带孩子逛集市,突然天降横祸,一辆马车横冲出来撞了我的闺女……俺闺女命苦,苦熬了这些日子,最终还是撒手去了,俺家这条命,找谁要啊!”
围观人群里有人问:“周铁,你闺女被车撞了,你怎的不报官?”
周铁双眼含泪:“她说她给请郎中,让俺不用报……可俺苦苦等了这些天,直到俺闺女咽气,也没看见郎中的影子啊!”
有人点头,说和周铁是街坊,最近确实没见郎中到他家。
周铁:“今日俺才知道,怪不得她不让俺报官!她自己就是官府呀!乡亲们,撞死人连个大夫都不给请,这样恶毒的女人,能让她坐在公堂上吗?!”
围观人沉默下来,周铁紧接着咬咬牙,大吼:
“最毒妇人心,女府尹滚出历州!”
“说得好!”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倒是引起一片叫好声。
盖因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同自己利益没有休戚相关的时候,只要有人嗓门儿大,喊出来句耳熟能详的口号,听众手比脑子快,一律先鼓掌。
莫文渊站在刘招娣身侧,抬手让群众安静下来,他四处打量,果然在人堆里看见熟悉的身影。
“周铁,你说你女儿是府尹大人撞死的,可府尹大人却不承认有此事——倘若本官没记错,那日马根本没碰到你女儿一根毫毛,碰都没碰到,何来请郎中?”
有人道:“你是当官的,当然向着她!”
周铁忙点头不迭。
他其实很想说“那日你也在马车上,你也是共犯”,然而他知道对方是侯爷,还是个带兵的将军,不是女流,因此不敢。
莫文渊在出声那人脸上扫了一眼,记下来长相。
“既然不执一词,一定有人说谎,咱们就开堂审一审,诸位乡亲都可以做个见证——不过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莫文渊动作轻柔地把草席抱起来,放到堂内地上,盖上一层轻纱,又在四角摆好香炉,恭恭敬敬上了三轮香。
“这是做啥子?”
“既然小闺女是受害人,死了有怨气,拜一拜,肯定没坏处。”
莫文渊恍若未闻,拜完又取了蒲团,坐在尸身前,闭上眼。
“诸位,府尹大人和周铁都有可能撒谎,只有一个人不会——这女娃儿,当日马车撞你,情形如何,请你一一道来。”
堂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审案子就审案子,死人还能张口说话?!
草席上一片沉默。
周铁骂骂咧咧:“你唬谁呢?俺闺女死了,你还让她不安生!”
莫文渊叹了口气:“女娃儿,你莫要害怕,此处是府衙公堂,只要说实话即刻,乡亲们都在这里,都会护着你的。”
周围人本来只是围观,听这话都挺起腰杆来,好像自己的存在真的能安慰无辜死去的孩童。
草席上仍是无声,就在围观人不耐烦要嘘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车声骤然响起。
公堂内怎么会有马车?
众人四下里张望,那马车声又骤然停下来,一个女声道:“这孩子,你没事儿吧?”
这是府尹大人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府尹大人正端端正正坐在公堂上,根本没张口!
女娃儿说没事,她的爹娘却不肯依,张口要钱。
“这……这这这是二妮的声音!女娃儿显灵了啊!”
莫文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慌。
“女娃儿死的冤,你别怕,谁害死你的,尽管说出来!”
也有人道:“周铁,你不是说府尹大人没给钱么?我怎么听见你要了两串铜钱?”
周铁惊慌地四下里看,随即又响起另一段对话。
“还不都是因为娶了你才穷的!先生了个赔钱货,又生了个病秧子,老子迟早把你们都卖掉!”
“可是今天两串铜板,还得给姐姐买衣裳……说好了的,她差点儿被车撞呢……”
“差点儿撞就是没撞上!买什么衣裳!家里钱得紧着伢仔,小赔钱货有什么穿什么吧!”
围观人大喊:“周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差点儿撞上就是没撞上!”
又有人道:“既然没撞上,那这孩子怎么就死了……”
“是让女府尹吓死的!”周铁面无人色,强自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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