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空气中有了些许凉意,青蛙开始呱呱地聒噪,稍晚些时候,连蟋蟀也跟着应和起来。
当最后一丝光明隐没在天际,临时兵营内亮起了点点星火。由于物资紧缺,不得不节省灯油和蜡烛,光亮只到能看清路的程度。这时新入伍的士兵们已经用完餐,开始列队归营,就中却有一人,两手带枷,也跟在队伍中,慢吞吞往营帐内走着。
正是被列为逃兵的连舒易。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前往东莱海,坐上船只前往烽火弥漫的前线了。许多人信心满满,满怀着成为英雄的憧憬,些许人忐忑不安,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
上空忽然“嘭”地一声炸响,连舒易望天一看,只见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夜幕中绽了开来,五彩斑斓,绚烂夺目。
那是他见惯的,别人家的烟火。
他见得最多的自家烟火,飞到天上只有白腾腾的烟,刺鼻的,熏得人流泪,还往往掺杂些木柴味儿和油腻。
饭熟的时候很香,但也仅止于此。
神明果然还是更钟意别人家的烟火吧,你看那烟火,飞得那么高那么高,仿佛点燃了云霄,就在最接近神的地方。
燃放烟火的人间在狂欢,天上又何尝不是?他想她是极爱烟火的,那一晚的庆典,花火亮了彻夜。
此时此刻,她一定也在天上笑着,叫着,拍着手,比在人间更开心吧。毕竟,那里不食人间烟火,那里没有生死争斗。
在连舒易心中,她本就似不属于人间,正如自己,只配得这污浊的世间打滚。
同一片花火之下,花无常正握着伊人纤纤玉手,将玉奴儿手里的烟花筒举向天空。绿草如茵,被修剪得很整齐,两人就在草地上依偎着,席地而坐,身后的蓝花楹开满了半边天,树上挂几个灯笼,昏黄暧昧的烛光从枝叶间洒出,将周遭一切渲染得温暖而朦胧,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两人面前摆着一个石制的矮几,几上放着酒杯和酒,芳香四溢,酒杯晶莹剔透,闪烁着绿光,也非凡品。一旁则摆放着各式烟花,和一个用来引火的小小壁炉。
她听到花无常耳语道:“玉儿,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好喜欢你。”
她有些醉了,奇怪的是,她不过喝了几杯酒而已,这对惯于应酬达官贵人的玉奴儿而言,很不寻常。又几杯酒下肚后,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花无常身上,媚眼如丝,体软如酥。
软绵绵,热乎乎,香喷喷,令花无常心猿意马起来。
大概是时候了,他横抱起玉奴儿,举步往客房走去。尘荒府最奢华的拂尘客栈里,他订好了最尊贵的天字一号房,那里明亮宽敞,摆设齐全,有单独的浴室,甚至还有观景阳台。
刚把美人儿放在松软的榻上,蓦地颈椎一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股电一般的麻劲,正是手眼通天成步堂的独门点穴法,以花无常的阅历,昏迷前他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尽管花无常家学渊源,也终究躲不过,这就是手眼通天的厉害。
他毫无意外地醒来,见到了毫无意外的人--成步堂,和他身后一个艳如鬼魅、白如明玉的女子。
一见此女子,花无常连忙请罪:“公主殿下,恕花某人行动不便,不能行跪拜之礼。”
他此刻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房内一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女子正是林锦茹,她表情凝重,眸间似要喷出火来,一见花无常醒转,立刻向成步堂吩咐道:“让他说话。”
花无常不禁感到困惑,我这不是刚说完吗?
成步堂恭声应道:“遵命。”目光恶狠狠地钉在花无常脸上,像要从他身上剜一块肉。
“说,”成步堂对花无常道,“连舒易在哪。”
花无常顿时明白了来意,摇头道:“连舒易是谁?”
话一出口,胸前受了重重一拳,如遭雷击,令花无常“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成步堂怒叱道:“少装傻,你这人平时都待在京师,若非世子有令,何以让我在尘荒的街道撞见你?”
花无常忍着痛,本待屈服,眼角斜睨了公主一眼,反倒横下心来。
他惯于在女人面前保持好形象,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何况像公主这么美丽不可方物,又身份尊贵的女人。
“我、不、知、道。”他含着血,一字字说道,斩钉截铁。
又挨了一拳,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不知道。”
今日就算是打死他,也不能让公主以为他花某人是个怂包。他嘴硬着,眼光始终盯着林锦茹。
成步堂这手法,老辣凶狠而又恰到好处,保证受刑人不至于昏死。见花无常坚不吐词,正要再次出手。
只听公主命令道:“住手。”
“是。”成步堂垂手侧身,公主便走上前来,正面对花无常。
花无常被打得只觉天昏地暗,见公主靠近,不禁一怔,愕然道:“殿下有何贵干?”
林锦茹似忽然消弭了怒气,莞尔一笑,眼波流转。
这一笑,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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