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必烈一愣,不等对面宋军动作,他膝头一软,已跪倒下来。
“我投降了!”
这句话他却是用汉语说的。
帖必烈也忘了自己是何时学会的,但总之是学会了这句话,虽说话时口音十分奇怪。
出乎他意料的是,宋军里竟有人用蒙语喝了一句。
“这一战我们不接受俘虏,把他们杀了!”
帖必烈又惊又喜,连忙喊道:“我不是普通的俘虏,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
当胡勒根听说俘虏了帖必烈,大乐。
他兴冲冲策马赶到下游的营防,准备亲自带其去见李瑕。
面对这个黄金家族的子孙,胡勒根稍保留了些许礼貌,没有多加折辱,只是用绳索捆着帖必烈的手,拉着他跟在马后。
马速并不快,胡勒根在意的是与昔日的草原主宰宣扬他的信仰。
“你们知道你们为何会败吗?!”
面对这样掷地有声的质问,帖必烈懵了好一会,抬起头看向马上的矮个子,也不知这个叛徒到底是什么出身,但一定是某个与黄金家族有仇的部落酋长。
“我们应该败。”
“铁木真的屠杀已经背弃了长生天,他才是草原的叛徒,他折断了通天巫的脊柱,不再听长生天的指示,他屠戮世间的生灵,已经触怒了长生天的意志。故而,长生天子降于世间,要成为新的天可汗……”
胡勒根最近一段时间与许多俘虏探讨蒙古的历史,加之被李瑕的一些观念熏陶,因此有了对铁木真的看法,形成了他对青冥苍天教的独特理解。
若不是打仗太忙,他真希望能找点时间与郝老道长探讨教义。
在军中,对教义有这样理解而且愿意与他探讨的人是不多的。
此时遇到了黄金家族的子孙,胡勒根心情复杂,既怀揣着过往的敬佩,又有了新的不屑。
他很努力地想要说服对方,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尽量驱马在帖必烈身边,滔滔不绝地讲述。
口沫如雨水般洒了帖必烈满脸。
帖必烈听不懂,也没打算听懂,却放下了黄金家族的骄傲,赔笑道:“幸好听到了胡勒根将军为我讲述长生天的意志,原来我的阿布病死了是因为他信奉了喇嘛、背弃了萨满。”
“不,你没有懂。”胡勒根大急,翻身下马,继续滔滔不绝。
帖必烈只好道:“对对对,我们做的一切都违背了长生天的意志,所以败给了伟大的天可汗,请胡勒根将军能为我求情,允许我献上忠诚……”
胡勒根终于说服了帖必烈,很是兴奋。
待到了地方,他命人把帖必烈押在帐外候着,他则亲自去见李瑕,并承诺会替帖必烈求情。
帖必烈心中稍安,他认为自己是有用的。
他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李瑕想与忽必烈议和也好、想到阿里不哥联络也好,甚是想往凉州扩张,他都有大作用。
但他等了许久,这一夜却并未见到李瑕。
直到两天后他被带到了泾川县,依旧没见到李瑕,而是被捆着押到了城头上,面对着近两万的宋军兵马。
宋军显然也是刚收拾过战场,扎驻到泾川城。
风吹过城楼,带着呜咽声,帖必烈心中泛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目光看去,能看到有些宋军额头上是扎着白布的。
这场面,太过于像一场祭祀了。
但没有看到萨满和祭品……
~~
“这是做什么?”李泽怡喃喃道。
“宣扬。”胡勒根答道。
他按着刀站在李泽怡身边,眼神却是比之前还狂热了许多。
“宣扬忠心不分汉人与蒙人,你明白吗?”
李泽怡皱了皱眉,道:“好吧,别和我说话了。”
“草原来的信徒胡勒根,胸怀越来越宽广了,忠诚于天可汗的信念。”胡勒根道:“而你,只懂得忠诚于前途……”
“疯胡子。”李泽怡转头一看,见董文用已被押过来了,道:“来了,你开始吧。”
胡勒根兴奋起来,大步走上城头。
他看向归义营的士卒,当先大喊道:“将士们,你们有人是从草原来的,有人是从西域来的,效命于我王,但不知我们与汉人的区别是什么。当看到你们的族人出现在敌阵,你们分不清为什么他们是你们的敌人。到底谁是胡人?谁是汉人?今天,胡勒根来告诉你们!”
“第一条,保护生灵者,便是我们自己人;残害无辜生灵者,就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敌人,该杀!”
“杀!杀!杀!”
归义营士卒遂高声大喊起来,他们需要界定自己是谁,归属感该落在何处。
但不需要太复杂的规则,要用最简单、清晰的规则。
第一条就是这样泾渭分明。
胡勒根已一把拎起帖必烈,放声高吼。
“这个,是阔端之子帖必烈,领阿术杀入巩昌,屠五万生灵……”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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