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道试图去理解李瑕。
他在书房中坐了整整一夜,回想三年多以来的所有与李瑕有过的交集。之后,在地图上推演。
当线索都拼凑起来,他也看清了李瑕的志向。
并不让人惊讶。
出于对李瑕的看重,张弘道还认认真真地分析其人志向是否有实现的可能……
以史为鉴,赵宋有个宰相韩侘胄,曾参与政变,拥立宋宁宗,独揽大权,之后试图北伐。
黄金数万两为军需,启用了吴曦、苏师旦、毕再遇、辛弃疾等人。
北伐才布署,便出现了内奸,金人秘密联络吴曦,吴曦割据四川叛宋降金,其余诸路宋军大败,金军顺势反攻淮南。
韩侂胄还待再战,宋廷中投降派已与金国议和,杀韩侂胄,函首安边。
张弘道看来看去,抛却韩侂胄北伐中准备仓卒、用人不当等种种失误……宋军这野战实力也是完全拿不上台面。
还有,宋人真有北伐之心吗?
兵马都未过淮河,韩侂胄便先挨了自己人两刀……
再看如今之蒙古,哪怕四分五裂,也远强过当年那“必乱必亡”之金国。
而赵宋之国力,已远不如当年。
至于李瑕,若忠于宋,实力远远不及韩侂胄,只能与宋陪葬;若自立,实力远不及吴曦,吴曦尚且知道归附金国,李瑕却不愿归附蒙古?
再鉴当世,李璮久在山东经营,储存粮草、截留盐课、高价买马,练精兵七万,尚且不敢直接叛乱。
公允评说一句,李瑕能力再强,但势力与任何世侯相比都不堪入眼。
思来想去,看不到其成事之可能。
天下大势,北地士人早在十年前便有庙算,偏这个李瑕看不明白……
想了一整夜,张弘道再抬头,只见天光已大亮。
他唤过婢女。
“去请大姐儿来见我。”
……
端着米粥喝了,张弘道将碗筷递出去,向坐在那看着情报的张文静道:“看完了?”
“嗯,看完了。”
“那你我兄妹开诚布公谈谈。”张弘道语气沉着,道:“父亲在外征战,留我看家,家中事务,我最挂心的便是……”
“知道啦。”张文静没好气地应道。
张弘道摇了摇头,依旧有些絮叨。
“过了年便二十了,待字闺中待成了老姑娘,往后嫁不出去。”
“那好。”张文静道:“父兄要我嫁,嫁便是了,三书六礼也收了,请五哥安排婚期。”
“……”
沉默了片刻之后,张弘道轻轻敲着桌案,保持着平和的语调,道:“你该知晓,家族事大。不可因你一人之儿女私情,坏张家之安定长荣。”
“我知晓。”
“父兄已为你尽了力。岁中,你与李瑕之事还未传开时,我甚至考虑送你去汉中。但如今陛下已知情,李瑕太招摇,汉中一战出尽了风头,故而,陛下给出最好的条件招降他……”
“他不屑。”张文静将手中的情报放在案上,还摊开给张弘道看了一眼,语气中稍流露出一丝骄傲,“兄长请看,他亲赴临安……”
“是,面对陛下招降,他呈书赵宋懦主。我得到消息,布局借刀杀人,还被他反手破了。”
“那五哥又何必自取其辱?”
张弘道的气质比以往沉稳得多,也不恼,道:“我知你如何想的,他在临安做了更大的事,其人……卓然于世间英物。”
他话到这里,抬了抬手,不让张文静说话。
“我承认你眼光独到,看中的是男儿确实惊才绝艳。看,我肯夸他,夸到你满意且无妨,但他再好有何用?他不降啊。我们给了他最大的宽容,他不降,且还招摇,此子往后必将成中原之大敌,成陛下眼中钉。你还如何嫁他?”
张弘道叹息一声,苦口婆心,又道:“父亲疼你,从小到大,有几桩事不遂你的意?若有办法既保家族长荣,又许你配心上人,如何不依?但只问你,如今除非他归附,可还有其它法子?难不成你要父兄因你牵扯,弃陛下而投赵宋不成?说来我都恶心。”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张家世居保州,三百年前属辽、百余年来属金,视辽、金为中原正统。
为什么?
赵宋承认的,纳贡称臣,就好比盛唐时每有藩邦臣属前来朝拜。
蒙古兴、金国灭,至忽必烈称帝这一刻,这已真正成为中原正统王朝之争。
何时轮得到一个藩邦小国来插手?
因一个女儿看上一个藩邦将领,搭上整个家族?
张柔再疼女儿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张文静明白这些,问道:“五哥希望我写信劝他?”
“是,我希望你写信劝他。”
“他不会答应的。”
“那也简单。”张弘道摊了摊手,语气故作轻松,道:“他既无心你便休。”
张文静不答,看向桌案上那份张弘道用于推演的地图,想了想,忽道:“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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