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石坐在屋外,目光看去,能看到熊山的背影。
对于兄长如今的威风,熊石是有些羡慕的,但他却不可能也去从军,因罗宝已有了身孕,如今已显怀了。
有人在熊石肩上一拍,他转过头一看,是罗宝。
“李县尉终于来啦。”
“什么叫‘终于’?我告诉你,你们别胡闹,阿爹和县尉谈正事呢。”
罗宝笑道:“你孩子在我肚子里闹不停,我哪有心思胡闹。”
“阿米、阿葵她们人呢?”
“我哪知道。”
熊石道:“你别笑了,说她们躲哪去了。”
“瞧给你紧张的,不过是小孩子说着玩的。”
熊石皱了皱眉,有些拿寨子里这些小姑娘没办法。
过年时,熊春回了南面的柳溪老寨一趟,回来时带了一个颇神秘的女子,论辈分该是熊石的姑祖,却只比熊石大五六岁,名叫“阿莎姽”,是老寨的“通司”。
苗人认为万物有灵,世间有鬼神,寨子里多有占卜和祭奠的巫师,其中能与神鬼对话的便是“通司”了……
熊石不信这些,他是熟苗,说实话心底有些看不起那些神神叨叨的生苗。
阿莎姽不姓“熊”,因为没冠汉姓。她早年在老寨、甚至是川界交界一带的苗人里都是颇有地位的巫师。
但后来她嫁了一个汉人医师,一开始,此事使深山老苗十分触怒,但据说那汉人医术高超,为人也好,渐渐得到了苗寨的接纳……可惜没多久就死掉了。
阿莎姽本就有些神神叨叨,那之后更像是疯了,总是在夜里自语自语,又总说她丈夫会再活过来。
熊石不太信鬼神,认为这姑祖就是疯了,寨子里的老人小孩却都很信。比如自从阿莎姽回来后,总有孩子想要找她学巫术。
其中熊石的堂妹阿葵闹得最厉害,说是要学下情蛊。还真养了一株奇奇怪怪的花,每日滴两滴血来养。
因此,今日李瑕一上山,熊石见那几个小丫头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便十分担心。
好在直到李瑕与熊春谈完事情从堂里出来,也没发生什么事,熊石这才稍松了口气……
~~
“小老儿送县尉。”
“寨老不必多礼,有熊山送我就行。”
李瑕出了吊脚楼,向熊石夫妻俩打了个招呼,转身向寨子外走去。这次来谈的事情颇为顺利,因此他也没多呆。
走了一段路,还没到寨门,那边一个和巧儿差不多大的小苗女走过来,穿着扎染的衣服,十分鲜艳漂亮。
她手背在身后,走路一晃一晃的。
熊山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阿葵,藏着什么好吃的?”
阿葵偏了偏头笑了笑,道:“我给李县尉吃……李县尉,你伸手。”
李瑕还没来得及伸手,眼前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已上前拉过他的手,然后拿针蜇了一下。
“阿葵!你做什么?!”熊山大喝一声。
他们身后,熊石已跑上来,脱下鞋子就往阿葵掷了上去,骂道:“你个皮实讨打的小杀才,三天不打你就胡闹。”
李瑕摆了摆手,道:“没事,小孩子玩闹罢了。”
阿葵已跑到一边,也不怕熊山、熊石兄弟,只是咯咯直笑,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李瑕那淡淡的态度。
“咦,你没喜欢上我吗?我给你下了情蛊哦,你过来。”
“够了,别闹了。”熊石喝道。
阿葵不理他,闭上眼自顾自地拍着手,低声喃喃道:“一拍中邪,二拍着魔,三拍乖乖跟我走回家。”
再睁开眼,她向李瑕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呀。”
李瑕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继续往寨门外走去。
“走吧。”
寨门处,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那,黑纱遮面,默默看着这一幕。
等李瑕走了几步,离她更近时,她忽然问道:“你见到我丈夫了吗?”
“县尉,那是我祖姑姑,她有些癫,你不必理她。”熊石低声道。
李瑕正待迈步,忽听那女子又问了一句,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来自极悠远的地方。
“你在阴间见到他了?”
李瑕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泛上来,转过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脸上的黑色面纱微微晃动,里面似一双深邃的眼。
他没说话。
良久,那女子又念叨了一句。
“魂兮……归来……”
~~
“县尉,是不是我姑祖吓到你了?”
下山的路上,熊山见李瑕始终带着沉思,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瑕想了想,反问道:“你信你们老寨的巫师、通司吗?”
熊山挠了挠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怎说,我比汉人更信,便没有老寨子的人那么信……不过,县尉你不用当一回事,我姑祖经常这样的。”
“经常这样?”
“是,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一般的巫师也不像她这样,都说她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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