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挡着我了。”
邬通至死也没有明白李瑕这句话的意思。
他半辈子享受着从五尺道往乌蒙部与大理贩盐走私带来的利益,以为只要假意将这些利益让出来就能保得一条命。
但李瑕只有踹倒他,才能望向五尺道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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逶迤延伸的五尺道由四川通往云南,先是到了乌蒙部,即云南昭通;再往南,可到善阐府,既昆明;往西,便可到大理城。
大理城与善阐府之间,则是统矢府。
汉时,统矢府为益州郡所辖二十四县之一;唐时,于此地设姚州;南诏国时,设弄栋府;大理时,沿袭这个地名,也叫“统矢府”,治所在姚城县,即后世的姚安县。
当年大理遭蒙军攻伐,大将高泰禾战死于丽江,宰相高泰祥退至统矢城,募兵勤王,三十七部酋长云集响应,血战黑初山。
高泰祥兵败被俘,宁死不降,引颈受戮。
大理皇帝段兴智投降后,忽必烈大概是认为该让大理人学学怎么做忠臣,让姚枢给高泰祥之死添了几笔。
比如,高泰祥死前大呼:“段运不回,天使其然,为臣陨首,吾事毕矣!”
忽必烈赞道:“此忠臣也!”
仿佛高氏抗蒙,是因为忠于段氏,而段氏归蒙,乃天数使然。
段兴智失去了大理皇氏最后的体面,作了蒙古的忠臣。大理人也看到了忠臣被礼葬,继续为忠心而感动,只是换了忠心的对象。
高泰祥之子高琼,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忽必烈宽恕了,他到哈拉和林觐见了蒙哥,之后被封在统矢城,也成了蒙臣。
简单来说,蒙人告诉他“你父亲已为段氏尽了忠,轮到你来为大蒙古国效忠了。”
如此,这套忠孝的理论得以自洽,念头也就通达了。
但高琼真的通达了吗?
……
“堂兄,兀良合台已死!”
“慕儒你莫急,再让我想想。”高琼喃喃道:“你再让我想想。”
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反对高长寿抗蒙的提议,眼神中有了一些思虑。
像是一个蛋壳被破开了缝隙。
高长寿又劝道:“堂兄,大理非段氏之大理,乃我高氏之大理!先祖高风峻节,将皇位归于段氏,历代段氏皇帝无能,唯倚高氏治国,更出段兴智之流,软骨废物,匍匐蒙鞑脚下,驱我百姓如同刍狗。国中上下皆我高氏之子民,你忍见子民以血肉供奉蒙鞑?故而段氏可降,我高氏绝不可降!
伯父在时,举贤育才,时和年丰,可称大治,何等贤明?不惧蒙鞑势大,一力主战,何等血气?我父与诸伯叔战死丽江,何等惨烈?伯父宁死不降,又是何等慷慨?再看如今,蒙鞑横征暴敛,肆虐百姓如鱼肉,年年征兵,伐诸部义军、伐自杞国、伐宋国,马上又要伐交趾,你忍见国人为蒙鞑驱使、战死异乡?那不如抗蒙而死!”
高琼闭上眼,道:“别说了,让我理智地下判断,莫总是鼓动我,可好?”
“好。”高长寿道:“你听我说,蒙军入蜀一战大败了,兀良合台死了。阿术急于一场胜仗来定军心、立威望,正在逼段兴智大肆征兵,欲攻交趾。值此春耕之际如此强征丁口,国中怨声载道,无人不恨阿术、段兴智,正是我们的机会。”
“但明面上的消息是兀良合台病了。”
“定是死了,否则……”
“你欲谋大事,不能只听你想要听的消息。凡事是真是伪,须先看清楚。”高琼道:“便是兀良合台真的死了,如何死的?蒙军尚有多少兵力?士气如何?你不能不问清楚,贸然举事。”
“我已派人北上联络非瑜,想必如今已到庆符县,到时便知确切消息。”
“那便等消息回来了再谈,如何?”
“可眼下便是一个好机会,堂兄可先出面召集诸部……”
高琼抬了抬手,止住高长寿的话头。
“你可知阿术亦是名将,其用兵之能尚在兀良合台之上?”
“你又怕了?”
“我说过,让我考虑……”
“你还要考虑多久?等到诸部忘了伯父的威名?!”
“慕儒,你想过没有?便是举事了,甚至灭了阿术、段兴智又能如何呢?只要蒙古的国力还在,随时可以再派兵南下。宋人的川西已然丢了,蒙军甚至不用再走吐蕃,明白吗?”
“你为何总有这么多顾虑?!”
“我告诉过你,眼下是大国相争,关键要看宋与蒙古的战事,而非大理小国……”
高长寿懒得听这些,已拂袖而去。
他是扮成送菜的菜农,出了高琼的府邸,又一路出了统矢城,到了城南的深山之中,终于进到一个彝人寨子。
他妻子段妙音正带着一儿一女坐在屋中缝补衣裳,高明月则坐在一旁捣药。
高长寿与妻儿打过招呼,在堂中坐下,把高琼的话说了,向高明月问道:“你如何看?”
“看来大哥的态度也有所松动了。”
“他太优柔寡断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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