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儿与巧儿猜吧。”
韩巧儿摇了摇头,道:“义父,我猜不出。”
她记事情很厉害,却懒得动脑子,且一直看着堂外心想李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荻儿呢?”
江荻颇鄙夷地看了江苍一眼,道:“太简单了,没意思。”
江春确觉得这谜没意思。
宋人喜欢玩商谜,尤其是文人、名妓,但他们玩的商谜都是另一种,比如“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这样的句子,一句打一诗人名字,谜底是“贾岛”“李白”。
不带些这样的情调,江春懒得玩。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严云云一眼。
严云云笑了笑,回想起过往与文人们诗酒相陪的那些时光,感到恍然如梦……
不多时,李瑕从外面回来,韩巧儿迎上去,笑道:“李哥哥回来了,我们在猜谜呢,好难。”
李瑕难得肯陪他们玩一会,猜了几个商谜。
说来也怪,这屋堂不论真女儿假女儿,至少名义上还算亲戚,就他一个外人,但他一回来,气氛才真的融洽起来。
江春好几次故作绞尽脑汁猜不出,把江苍得意得不行,江苍一高兴,堂中愈发热闹;严云云最擅长这些,不时说几句妙语,逗得韩巧儿咯咯直笑。
如此,确让李瑕感受到喜庆。
“好了好了,一会就开席了,苍儿你先停停,让非瑜先去把官袍换了。”
“也好……”
李瑕起身回了西厢主屋,换完衣服正要出去,却见韩巧儿跑进来,径直回了她的小间。
“嗯?怎么了?”他隔着门问道。
“李哥哥,我拿个东西,一会就过去。”
“好。”
李瑕到了堂上,一直等到快要开席了,却还不见韩巧儿过来。
他遂转回西厢,敲了敲门,道:“巧儿,来吃年夜饭了。”
“李哥哥……”
李瑕听她声音不对,道:“我进来了?”
“嗯。”
李瑕进了屋,见韩巧儿坐在那,脸色苍白,不由问道:“生病了?”
他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
“我没事呢。”韩巧儿道:“过年真好啊,好热闹,要是爹爹也在、要是明月姐姐也在就好了。”
“嗯,你不舒服吗?我去请大夫……”
“李哥哥。”韩巧儿拉了拉他手衣襟,低声道:“能不能拿纸笔给我?”
“怎么了?”
“帮你记的好多事要写下来,不然你会忘的……”韩巧儿说到这里,忽然哭了出来,“因为我可能要死掉了。”
李瑕一愣。
“得要找纸笔。”韩巧儿喃喃道。
“你和我说,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李哥哥,我好舍不得你们啊……呜呜……过了年我就十四了,只要再过两年就可以……就可以和你……呜呜……可是我要死掉了,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你……”
韩巧儿哭着哭着,李瑕忽然又愣了一下,他看到她裤子上的血,意识到怎么回事。
“不哭了,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李哥哥不用哄我,我不怕的,就是舍不得……好舍不得……”
“没事的,我去打点热水给你,不怕了,你等一会。”
韩巧儿紧紧捉着他的衣襟,喃喃道:“不要走,拿纸笔给我好不好?”
“真没事的。”李瑕拍了拍她的头,又安慰了几句,起身转了出去。
路上见到牟珠,他上前,低声道:“江夫人,巧儿……”
声音愈低。
牟珠微微愕然,叹了一声,道:“从小没了娘的可怜孩子,女儿家的事教给我便是。非瑜先回堂上吧。”
“辛苦江夫人了。”
“不必客气,巧儿也是我女儿……”
~~
李瑕转回大堂,好一会,才见到牟珠带着韩巧儿回来。
韩巧儿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中却重新有了光彩,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掉了。
她瞥了李瑕一眼,迅速低下头,不再像过去那般天真,而是多了一缕女儿家的害羞。
当然,她还小,包括李瑕年纪也还小,也只是害羞而已……
李瑕转过头去,见韩承绪还在与江春谈笑;江荻与江苍在争抢一个桃符;牟珠与严云云说了几句话,不再板着脸。
……
“来来来,开席,团年了。”
江春举起酒杯,笑道:“今岁,诸君皆有亲朋远隔千山,未得团圆,幸而我与韩老各得一义女,于这异乡凑成一家人团年,亦是可喜之事。”
话到这里,他倒没忘了自己是个官、是一县父母。
“这头一杯酒,先敬天地神灵,祈大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
李瑕近来最常听到两个字就是“过年”,这宋代的年,确也给他带来了极不同的感受。
这个除夕夜,没发生惊心动魄的事,他与江家的关系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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