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却还没到,只有那箱子摆在殿中央。
李冶愈发没耐心,捻着长须,不停地仰头看天色。
“陛下到。”
“诸公不必起来。”
李瑕进了殿,不等几个老臣站起身,已抬手让他们坐好。
他来晚了,因后宫有些小事。但九五之尊自不必向臣下解释。
“打开看看,动作轻些。”
“喏。”
霍小莲正要上前开箱,却又被叫住。
关德小碎步赶过去,道:“霍将军慢些,陛下是让咱来。”
他走到箱子前,兰花指捏着一把小巧的钥匙“卡”地打开了那鎏金铜锁,眼睛左右转动着一看,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卷轴。
“请李计相先过目如何?”
殿中,李冶最不耐烦,因此关德先将那卷轴拿到他面前。
“老臣当陛下召老臣来是有要事,却不过是来看些字画……”
李冶抱怨着,老眼一眯,已看到了那卷轴上的几个字。
他不由往前倾了倾身子。
那上面表的却只是一封信纸。
信上字还很少,只廖廖三四列。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李冶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往后一仰,生怕口水溅到这信纸上。
“这……真迹?!”
李瑕道:“朕不懂,想必是真迹。”
韩承绪、杨果已站起身凑上前去,半俯着身子。
谁成想,活到快入土的年纪,还能看到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再回想到当年的苦日子,韩承绪又有些想哭。
“几位老相公莫急,这箱子里的宝贝还多呢。”
关德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卷轴收好,又俯身拿起一件来。
众人屏着呼吸,目光看去,见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仕女。
接着是两个,三个……
“《簪花仕女图》,好了得的画功。”
“……”
不得不说,那一口箱子里真的全是珍宝。
几个重臣看了许久仅看了四五件,犹还在交口称赞。
“不枉此生。”李冶完全忘了方才的抱怨,感慨万千,“不枉此生。”
反而是李瑕有些不耐了,看了看天色,咳了两下。
“陛下。”
韩绪承首先反应过来,问道:“敢问陛下,何处得来的这些珍品?”
“高长寿缴获的。”李瑕道:“贾似道的藏品。”
“好个贾似道!”
李冶手一抬,指着那口箱子,想狠狠骂一骂贾似道,须臾又感到好生佩服。
再一想,人活一世,活到贾似道这种地步,据天下奇珍异宝为己有,被骂两句又如何?自己骂他,反倒显得嫉妒了。
“把人带来。”
“喏。”
不多时,翁应龙、黄公绍便带着一人进殿。
这人衣着还算干净,脸上却有忧伤之色,正是廖莹中。
廖莹中抬头看着李瑕,呆愣了一会之后回过神来,不失风度。
“鄂州一别,多年未见了。”
李瑕点点头,道:“说说这些书画吧。”
“无甚好说的,平章公酷爱宝玩,在府中修建了多宝阁,在临安时,每日都会去赏玩。此次出征,只带了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李冶、杨果、韩承绪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多宝阁……还在临安吗?”
这是一句废话,廖莹中并不回答这样的废话。
他虽战败被俘,站在这里依旧有一股衿贵气质。
李瑕的几个重臣与他相比,便显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老了。
“朕听说贾似道为收集这些珍宝不择手段。”李瑕道:“如理宗曾赐余玠一条玉带,余玠死后作为殉葬,贾似道为此不惜刨了余玠的墓?”
这是极不光彩之事,廖莹中头一低,再次不语。
他稍瞥了翁应龙、黄公绍一眼,见两人神情讶异,也是初次听闻此事。
那就不知是谁告诉李瑕的。
而殿中旁人原本并不了解贾似道,此时才算是有所了解。
比如先前不明白贾似道为何不愿归顺。
今日才知仅一座多宝阁便如此让人赞叹,那其临安之府邸又该奢豪到何地步?且其人虽不是宋主,权柄却还高于宋主。
过着这般神仙日子,谁愿舍弃?
“贾似道有才,也有趣,但平生缺德事干得不少,便是不得好死也是他的报应……他死了吗?”
李瑕随口说着话分散廖莹中的注意,忽然问了一句。
殿中几个重臣也都知李瑕用意,同时都在观察廖莹中的神色。
“我不知道。”
廖莹中先是滞愣了一下,其后悲语道:“我让人穿了平章公的官服吸引注意,平章公则带了四个护卫乘小船走……说船毁人亡的是你们,问平章公是否活着的又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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