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陆小酉这番话背后一定有人指点。那天夜里吵架时可不是这样,陆小酉就是吵不赢才动手的。
其实现在真要吵,他们这些书生还是能吵得赢,只是不敢再吵罢了。
“陆将军。”
“到底是谁给你们惯得?!”
陆小酉竟还没骂完,抬手一指西面,大喝道:“曹友闻与十万将士战死阳平关,赵彦呐率军弃成都逃往夔州,还骂曹将军败军丧师。天下的理都被你们这些文人说光了吗?!老子若不揍你们这些浑球,要等江陵像成都一样被屠到一个不剩吗?!”
长街上安静下来。
方宗昌佝偻着,低着头。
他也许有很多话可以反驳,但不敢应。只能努力地缩着自己的身子,仿佛想钻进地里。
“啐。”
陆小酉一口痰啐在方宗昌面前。
“懦夫。”
骂完这最后两个字,胸中块垒才消,他勒马自回队伍中。
麻士龙见陆小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喊道:“某些读书人不敢上阵杀敌,惯会嘀嘀咕咕。我们好男儿杀敌报国!不欠他们的!”
“也不惯他们!”
“好!”
有了今日这一遭,围观的百姓自也能明白谁在守护江陵,纷纷大喊着向方宗昌等人指指点点。
“小酉哥好威风!”
茶馆的栏杆边,方智抬起头,却见有个带刀的女子正坐屋檐上拍着手赞叹了一句。
这一幕落在年幼的孩童心中,让他更为羡慕那威风的将军。
他转头又望向了正缩头缩脑佝偻在那的大伯,之后回想到大伯义正言辞骂的“贼配军”,一时很难将这两个身影重叠起来。
他再舍不得离开,贪婪地看着那整齐威风的阵列,心中有个念头愈发清晰。
虽然还没到十岁,他已想像着十年之后自己能踏上为国征战的疆场,跨着高头大马让百姓为自己的功勋欢呼,那般昂扬,那般澎湃。
至于另一个文雅地高谈阔论的二十岁的方智,已在他脑中渐渐模煳。
另一座高楼上,李瑕放下了手中的望筒,继续与阎容随意地聊着天。
“我要造赵宋的反,必然就得要改掉从赵匡胤开始就对武人变态一般的提防。我既立国,以立武德为始。”
“陛下这般英武,自然是不猜忌武人的。”阎容抚了抚李瑕的胳膊,抿嘴微笑。
“这些士大夫愿意归附我,但还想着敲打我、惩治一下我的爱将,教我做一个规范的皇帝。”
李瑕也在笑,却有些讥笑的意味。
“朕就是看不上他们那些‘规范的皇帝’才要自己当皇帝。却要他们来教朕?”
阎容眼睛一亮。
她明显能感觉到李瑕比之前更多了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
于是,没用更多的言语,她身子倚了过去,用小鸟依人的姿态讨他欢心。
“陛下,之前臣妾也劝你利用宫变之事对付赵襻,当时怎就不肯?”
“赵宋社稷远不仅是赵襻的,是既得利益者的。一点小伎俩用处不大,反而容易被贾似道利用,让我名声更差。”
“如今怎就肯了?”
“也只有肯信的人会信,王应麟正好肯信,赵衿正好能说服他。”
“陛下又是如何说服赵衿的?”
“没怎么说。”李瑕摇了摇头。
昨夜与赵衿从陆小酉说到王应麟,赵衿也只是问了一句“我把真相告诉他吗?”
当时李瑕便点了点头。
也许只是小伎俩,也许容易反过来被宋廷利用,但这件事上,没人能比赵衿更有说服力。
于是他决定坐实这个真相。
既然要当好皇帝,不至于一个真相都坐实不了。
想着这些,李瑕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感觉到作为皇帝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
“江南暂定,可以回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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