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鲁忽乃原本认为汉人士卒有种“老实听话”的感觉。
像牛,一鞭子下去,哞哞两声就老老实实地拉犁耕地。
而她的牧民战士像马,显得更自由、更桀骜不驯,其中更有些战士像是烈马。
老实听话的汉人士卒如果处在无能的将军手下,也会变得十分无能。
他们就不像烈马一样的牧民,不甘于服从于庸主,烈马会掀翻驾驭不了它的骑士,只服从于强者。
所以,牧民们选择了成吉思汗,有了无比强大的大蒙古国。
汉人也只能臣服,显得那样弱小。
但直到认识了李瑕,兀鲁忽乃才明白老实听话不代表弱。
只要有一个强大的统帅,汉人士卒的老实听话,能让他们变得无比的强大。
他们能在烈日下负重行军,大汗淋漓,哪怕马上要脱水而死,还依旧迈动他们的脚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能毫不犹豫上前……
坚忍、服从命令。
这是自由自在的牧民所没有的气质。
那两军对峙,谁能咬牙扛到最后不崩溃?
李瑕麾下这不到两千的河西军,就是能给兀鲁忽乃一种“可靠”的感觉。
正是这种可靠感,让她在没看到李瑕的“五万大军”之时就在他身上押上了自己的筹码。
仿佛这两千兵马就能展现出五万大军的实力……
“我不会故意损耗你的兵力,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兵力。”李瑕也在凝视着前方,道:“合丹还没反应过来,河西军先上,之后轮替交战。”
“我知道。”兀鲁忽乃道。
她显得很听从指挥……
~~
陆小酉却知道李瑕根本就不是为了照顾盟友才命河西军先上,而是因为最信任他陆小酉、最信任河西军。
这是整场战役中的第一场交锋,至关重要。
事实上,在战前李瑕就已经私下里嘱咐过陆小酉这一仗该怎么打了。
“我军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敌军临时聚集,战力参差不齐。今我们以有备而击无备,务必要快、要狠。先声夺人,把敌人打乱、打怕,后面的仗才会好打……”
越是这种时候,陆小酉越沉着。
他听着前方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连下了几道命令。
“击鼓!”
比起吹号,鼓声能够打乱对面的马蹄声,增加这边的气势。
“冲锋!”
如果放任对面的骑兵高速冲锋到面前,河西军应敌时的心理便会处于下风。
迎上去,他相信先心生胆怯的会是敌人。
此时河西军士卒已又换了一匹马。
他们缓行了十余里,现在才开始提速,而对面的骑兵却是急驰了十余里,正是马匹体力告竭的时候。
很快,不到两千人如流水一般,向前涌去。
马蹄踏在地面上的速度由慢到快,气势也渐渐起来。
~~
“快!迎上去!”
随着千夫长图德格的不停呼喊,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催促着他身后的士卒们尽快迎敌。
可问题在于,他也是刚刚才睡醒。
图德格是早年随着合丹一起被分封到别失八里的千夫长,在呼图壁河畔拥有一大片牧场,统领一个千户的兵马。
合丹随蒙哥南征时,他奉命留守,没有随军,因此不了解中原那些事。
简言之,这是蒙古国腹地的小领主。
在这片绿洲待了一个月了,每天也不打仗,军中一方面是合丹等人忧心忡忡。
另一方面,就是这些中层将领、小领主们显得格外轻松。
“什么李瑕,就是狗寡妇兀鲁忽乃养的小白脸,哈哈哈……”
合丹曾经因为他们的轻敌而发怒过一次,事后却没有惩罚,有些话在大帐里虽然不说了,私下里却还在说。
“大蒙古国强盛快六十年了,哪里还有敌人?哪里有?”
“阿里不哥都被平定了,没有人配当我们的敌人了,哈哈哈……”
这种氛围下,图德格每天都要饮酒到半夜。
他还用半袋酒从药木忽儿麾下一个士卒手里买了一个女人,每夜喝酒、玩女人。
昨夜当然也是。
又没说过第二天要决战。
才刚刚入睡,勐地听到了敌袭的警报。
合丹下了严令,让他务必把敌兵挡住。
不然等李瑕再逼近到眼前,战场上都摆不开七万大军,或者离营地太近了,辎重、牛羊、妇女都挤在后面,战士们还怎么全力打仗?
匆匆披甲,整军,急驰了十余里……
天色马上就要大亮之际,图德格突然听到了前方急促的鼓声。
“冬!冬!冬!冬……”
像是千军万马正在狂奔过来。
图德格渐渐感觉到不对了,同时,他感受到跨下的战马已十分疲惫,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息,想要减速。
“停下!停下!”
“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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