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人怒视着悠然发问的人,嘴上骂道“妖言惑众”,心里却同时发怵。
不知为何,进入这密林后总觉得心绪不安,浑身难受发疼,着实诡异。而所有人都见识过猎魔人的无情凶残,如今还在发怯畏惧——
是啊,谁打头阵?
联盟首领眼见身后气势稍弱,不由厉喝:“少蛊惑人心!大家一起上!待到踩着猎魔人的尸体,登上驻地!便是永生永世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歧打定主意不等人说话,一声遗憾扼腕的叹息又打断了对方的话,那首领看他的眼神犹如千刀万剐。
“诸位还没发现异常吗,我隔这么远,都已经察觉到某方心怀不轨,趁机给其他人下了套。没有人发现身上疼痛乏力么……也是,人少一个,获利者分到的财宝就多一分。”
上百号人终于心神动摇。
身上剧痛越来越重,还乏力昏沉,那猎魔人再能耐,方才也一直没出手。此番诡异变故,除了身边的人还能有谁!
各方势力知道被心怀鬼胎的他派暗算,不由又惊又怒。
夏歧笑眯眯地观看混乱,暗中垂手,一颗石子乖巧落入掌中。
他缺德地把那石子轻巧一弹,石子携着千钧力道,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打进人群——
不知是谁惊声痛呼出一声,旁边的人关切地触碰上去,对方却在疑心与魔气的催发下蓦地狂暴,拔剑便不分敌我地砍断来人手臂!
本就临时搭伙的联盟变打翻为一盘散沙。
还没摸到目标袍角,便忘我地厮杀起来。
苏菱看着身侧玩闹似的掀起腥风血雨的人。对方唇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似在欣赏趣事或美景,丝毫不避血腥残忍。
她不由微微出神,有些内疚。夏歧这五年,到底被什么逼着长得这么快……
傅晚对兵不血刃自然没意见,对这群人的死活也不在意,隻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便蹙起眉问夏歧:“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
夏歧稍微直起身,不急不慌地负手观战:“不急,我们这不是出不去么。我想看看这魔藤还有什么能耐,总不能让自己人去试。”
来此一趟,没有些收获说不过去,待测出结果,也好汇报给地底的苍澄。
何况如今魔种被不断催发,在密林滚落四散,尚未找到解决之策,金连城的威胁还没有清除。
迷踪语
魔种寄生在身体中,未被催发时不疼不痒。而只要这咒开始吸食魔气,催发生效,被寄生的人便会精神混乱,躁郁发疯。
再往后会如周临一般,周身经络血管被细藤蔓延,身体不由自己控制,最终药石无医,变为供养魔藤的土壤。
西南郊魔种密布,像一张张渴极了的嘴,贪婪地吸食着从地底上涌的魔气,甚至没有漏出一星半点。
吸饱魔气的魔种悄声无息隐匿在万千藤蔓中,又欣喜若狂地落向送上门来的邪修们。它们在体内蔓延出千丝万缕的根茎,像是细长的爪子,侵占经脉,填充血管,甚至顺着血液缠上心臟和脑髓……
各势力的邪修们筹谋不足,狡猾奸诈却绰绰有余。此刻经不起敌人的挑拨,也是受魔种侵蚀心神的影响,把内心的怀疑与恐惧催发得郁郁葱葱。
西南郊密林中央一片刀剑厮杀,术法碰撞的喧哗。
转眼之间,尸体一具具倒下。
这些人手里丧生过太多无辜生灵,夏歧倒是不觉得可惜。活了这么久,还死在这么个日光大好的绿荫丛中,算得上风光大葬了。
他的双眸静如湖面,一寸寸扫过不远处的打斗场面和植株。忽然眉梢微动,目光又移回一具尸体上。
只见那具尸体被砍得肢体破碎,血流如注,在身下的藤蔓上蔓延开。
而那几乎喷涌的血却没有积洼起来,竟然渗入了藤蔓之内……速度之快,仿佛被渴血的藤蔓吸食。
那块被鲜血浸染的藤蔓随之微微一动——
夏歧见露出端倪,不由凝神细看。
只见藤蔓上红褐色的那一块正缓慢起伏,像是其中埋着血管,正随着心臟一呼一吸……
情景太过奇异,他慢慢蹙起眉,忽然想起苍澄地底发现的粗壮魔藤,正是像巨兽血管一般。
那时他还想象不出有多诡异,如今终于得见了。
他神色有几分凝重:“我有不好的预感,这片密林似乎被唤醒了。”
这话听着悚然,而随着上百号人的尸体纷纷倒地,结界中的其他人也陆续察觉到了这番异状。
苏菱“嘶”了一声,仿佛眼前情景十分棘手:“人死了,鲜血流入藤蔓中……藤蔓这么不挑食啊,吸食鲜血做什么?”
话音一落,像是回答这个问题一般,根根藤蔓从早已倒地的尸体中开膛而出,激射横扫,把尸山上剩余的邪修尽数搅碎。
它们犹如喂不饱的剧毒蝮蛇,碾过破碎血肉,在一片狼藉的战场觅着新鲜食物。
条条裹满血渍的藤蔓游走着,才片刻之间,便从先前冷静的潜伏者变为战争的收割者,虎视眈眈地验收着满地血腥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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