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监国可要,好好考虑了。”李明达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甩袖离去。一些瞧李嗣源势大而暂且依附的朝臣自觉无趣,起身寻了个借口告退,余人纷纷效仿。李嗣源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多加为难,一挥手大度示意他们都可以告退。等诸王众臣退下之后,李嗣源留下石敬瑭,询问他与漠北王后述里朵的商议事项。石敬瑭本人对述里朵的提议颇为心动,但关乎土地主权,他不敢便宜行事,与对方讨价还价一番无果后,便将述里朵的意思原原本本转述给泰山大人听,请他定夺。李嗣源果然不悦,脸色一黑,“这个契丹王后,还真是一步不肯退啊。哼,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和述里朵都很清楚,盟友关系不过是暂时的,待眼前心腹大患一除,他们两方只怕立时便要化友为敌。幽州燕州等十六州之地不仅关乎脸面问题,更重要的是战略问题。可以做天然屏障的八百里太行山就在其中,唐代不修长城,便以山为屏,抵御北方敌人。当年朝廷极为重视幽州地界,累次派重臣出任幽州大都督,先帝昭宗未登基前也担任过这一职务,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若是割舍了这十六州,便要在平地上直面草原骑兵,实在对己方大大不利。李嗣源颇为倚重这个女婿,想听听他的意见,问道:“敬瑭,你怎么看?”石敬瑭恭恭敬敬道:“回泰山大人,小婿以为假如失却太行山天险,也可以武牢关、函谷关、潼关为屏障,拱卫洛阳、长安两都。何况孟子有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坐天下在德不在险。”“敬瑭啊,你跟我,实在不必说这些迂腐书呆子会信的话。”李嗣源自有雄心壮志,绝不愿像朱温那般不思进取,当一日皇帝便快活一日。他心心念念的是再次建起一个统一的王朝,子子孙孙一代一代传下去。如果舍弃了幽云十六州,不出百年,王朝便会在边防问题上耗尽国力,断然无法长久。石敬瑭能洞悉这位岳父大人的想法,而他自己心里也很有些小九九。岳父年过四旬,膝下子嗣单薄,几个儿子有的年齿尚幼,有的浑浑噩噩,均无突出才智,远比不过昔日的张子凡。自己作为女婿也算半个儿子,未尝不可争上一争。漠北那位应天王后已经发话,若是他能协助促成幽云十六州一事,便在他岳父百年之后,助他夺得中原帝位。和皇帝宝座相比,幽云十六州又算得了什么呢?为着述里朵的承诺,他也算是豁出面子了。石敬瑭低声道:“泰山大人,眼下我们的敌人是二叔……是李存勖和张子凡他们。若是咱们败在他们手里,连性命都保不住,何况这万里江山呢?这幽云十六州么,能割出去,便能收回来,不过是费些时日。”李存勖和张子凡的名字,如连山绝壑一般重重压在了李嗣源的心头。他神情一变,颇有几分忌惮之意,语气再不如方才冷硬,“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石敬瑭知道岳父心中大大动摇,连忙给他递上台阶,“如汉武唐宗那等雄主,即位之初,方兴未艾,不也曾向异族示弱么?泰山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李嗣源狠一狠心,道:“既如此,你便去回复那契丹王后,若她能攻下岐国或生擒岐王,本王便甘愿将幽云十六州赠与契丹国。”“这……”依然岳父的意思,若是契丹赢不得岐王,岂非要一无所获了?那契丹王后能认下这个大亏么?但他也明白,如此已经是岳父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辛苦你再走一趟了。同契丹王后谈完之后也不要在边关吃沙子了,回来多陪陪永宁1罢。”他的意思自然是要提拔这个女婿了。石敬瑭大喜,磕头道:“多谢泰山大人厚爱!”他抖擞精神,向岳父告退后即刻赶赴檀州。时当深秋,纵目四望,只见夜色渐合,长长的关外古道上,除了往来做生意的一队队骡马人伙外,惟有黄沙衰草,阵阵归鸦,景致凄然。得了岳父许诺的石敬瑭却是兴高采烈,回到檀州后一刻不停打道回府,去见那漠北贵客。述里朵听完石敬瑭的转述,蹙眉不语。石敬瑭瞧她的模样,心中忐忑不安,怕办砸了这门差事。述里朵身后,一直低眉充当背景的“侍女”一抹脸,抬起头来,扫了石敬瑭一眼。那女郎相貌年轻娇美,腰插短刀,手持权杖,长辫垂肩,头戴金丝小帽,一身翠绿织锦的皮袄,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色。别说塞外罕有如此佳丽,即令中原也极为少有。石敬瑭暗道走眼:这样的风采,绝不会是一介普通侍女。那女郎附在述里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述里朵嘴角绽开一丝笑意,“还是大祭司聪慧。”她转向石敬瑭,“石大人,请转告监国,就说本后允了他的要求。待来年春回大地,契丹再出兵伐岐,想来也不迟罢?”
李嗣源既然没有什么诚意,便怨不得我们怠慢了。他若不肯割舍,难道我们不能硬夺了来么?!弱肉强食,这本就是天下间颠扑不破的至理。契丹大祭司多阔霍用权杖点了点地面,拨弄着上面丁零当啷作响的铃铛,眉心突兀现出一抹恶念煞气,如猩红的花朵开至末路,行将腐烂,硬生生将她通身的神圣气度破坏殆尽。李、云、昭。她一字一顿呢喃着这个名字,似是要将这个名字拆解开,细细碾碎。“刺史大人难道没有什么话要禀报给本王么?”李云昭瞥了一眼身畔几度欲言又止的延州刺史。刺史心中一凉,心道终究是瞒不过岐王殿下的耳目。他用袖子抹了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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