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舟转头看她,“换种方式是等着告诉老师,然后请家长吗?”
那是舞蹈室,压根不太可能请家长,何况只是对糖糖恶意的议论,没有什么证据,矢口否认即可。
“没有觉得你不懂事,你可以不用管的,我来管就好。”陈暮江说。
她一是觉得对裴轻舟形象不好,才刚刚起步,以后可能被扒出来,恶意造谣。二是觉得对糖糖不好,毕竟之后还要在班里上课,公之于众的争吵让糖糖该如何与同学相处。
裴轻舟紧接话音:“是,他们小,都是上小学的年纪,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糖糖的吗?”
这一瞬间,裴轻舟不喜欢陈暮江的温和了,眼睛看向棱角分明的桌角。
“他们说糖糖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所以才黏着你。还说,人家学舞蹈都是跳给爸爸妈妈看的,糖糖学舞蹈跳给谁看,就是乱花钱。”
“当然,还有更难听的,说她爸在外面肯定有别的小孩,她和她妈都是没人要的。”
“他们年纪小,但伤害不会小的。连我都不太清楚糖糖的家庭状况,他们都已经恶意揣测到这种地步了,如果知道了呢?”
会说的更难听,怕是挖掘三代,问候十八辈祖宗。
“我跟糖糖虽然没在一个教室,但有时透过窗户看她,或者听到她和其他小朋友说话,我都觉得她很像你,长着一双深情眼,看什么都好像人畜无害,什么恶言恶语都能包容。”
陈暮江看着裴轻舟的侧脸,觉得清瘦的过于凛冽,话也是。
“可是,她才6岁啊。为什么要跟你一样这么懂事呢?”问人问己地看陈暮江。
陈暮江听着话,手离开沙发边,眼睛空洞又紧逼地盯着实木桌,像一把长柄斧。
“你知道她为什么学舞蹈吗?”裴轻舟问她,未有停顿地柔声说:“她说你之前答应过,如果她跳舞拿到奖,你就手持摄像机,给她拍片子,让她做你的女主。”
是随口应的,她不太记得了。
但糖糖让陈烟写了下来,怕忘。
“我以为糖糖很开心的。”陈暮江弓起背,双手交叉搭着膝盖,视线垂落到白色地板上。
她最近和糖糖的交流确实没前几日多了,这些话甚至糖糖都没与她说过,也没闹过。
因为苏晚黎的到来,总让她想起几年前怀揣热望的自己,灵感便如蛰伏在体内的蝶群,没日没夜地往外飞出,她像乘了一列回往过去的火车,从小小的火车窗里探寻着以前的自己,那个愿意对世界发表看法的自己。
长卷发收起肆放,白皙的后颈微垂,像一朵还未绽放就塌落的白兰花苞,让人惋惜又心疼。
“她当然开心啊。因为下课早,多等一会就闹小情绪,不仅没有觉得她不乖,还愿意之后都提前几分钟等她的家人,谁都想要的。”裴轻舟说着抚上她后颈,动作轻柔的像怕掐断花茎。
她说“谁都想要”的时候语调明显比动作更加轻柔几分。
后颈是个敏感区,指腹摩挲的安抚感让陈暮江缓缓抬起头,脖颈与视线一同转动,卡在手掌的虎口处,落在清澈的眼间。
像坐在路灯延展出来的昏沉光线里,足够看清彼此的面容,不被打扰地拥有对方全部的目光,在灯暗灭的那一瞬间去吻早已落定视线的双唇。
手指不经意地敲了下,错按开关,后颈沿着手臂犹如由低向高处滑行的缆车,在距离乘客一步时刹停,用眼神询问是否上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陈暮江在她的视线里扫扫鼻尖下的唇,明明看出了她也想的。
裴轻舟摇头:“陈暮江,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善良的。也许你的处事方式更恰当合理,但是我并不打算改变我的方式。”
她的眼中有几分落寞,但很坚定,像是经过海盗的洗劫后,同人谈判只愿架起枪,不再肯定人与人之间会有生出信任的瞬间。
“我只是…”陈暮江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满怀歉意地揉了揉。
她只是不知所措了。
不过是为糖糖出言呵斥了几个小朋友,真的没什么好怪的。况且,裴轻舟是孤儿,她怎么能要求她不带任何滤镜的看待这个世界呢?腹上的疤谁知道又是怎么留的?
她也一直在克制,在隐忍,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像被点燃了所有积攒的不悦。
不知所措地想向裴轻舟讨一个说法。
为什么总是无所谓地看待她们感情呢?为什么总是忽远又忽近呢?为什么都没告诉地来了滨江呢?
如果有天走了的话,会不会通知一下她呢?
但她都没有问出口。
只是失神地看着裴轻舟。
顿了一会儿后。
裴轻舟扶着陈暮江后颈,一点点靠上去,脖颈相交地拥着她。
“我们试试吧?”
陈暮江的眼神让裴轻舟感到心痛,她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
一块上等的玉因为她没有光泽了,她不太能承受这种过失,这种过失带来的心痛远大于挤进安定生活的阵痛。
“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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